苏彩秀带来的麦芽糖,知微虽然馋,但最终在姨妈要扭开的盖子,给她挖一勺出来的时候拒绝了。
回来的路上吃了太多大白兔奶糖。
班里坐在知微旁边的豆丫,最近刚到换牙期,嘴巴一张来,门牙上坑坑洼洼,还沾了黑糊糊的东西,她说那是蛀牙,洗不干净。知微心疼豆丫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小虫子在她嘴里爬来爬去,也不想变成她那样。
因此,哪怕知微眼睛都快钉在知晏拿糖的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拿着一双筷子将麦芽糖来回搅拌。胶状的金黄色糖浆拉长后又立即重叠,由最开始蜂蜜般的透亮色泽慢慢变白,逐渐变软的麦芽糖像是知微的口水,慢慢沿着筷子往下落,她还是毅然决然,没就着知晏的手咬上一口。
当知微在客厅问到第三百遍,“哥哥,麦芽糖好吃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呀,哥哥?”“哥哥,吃糖真的会在嘴里养小虫吗?”“要不你还是给我闻下味道吧,哥哥。”
“哥哥……”
为了让孩子断了念想,今晚能睡个好觉,苏楚箐最终决定晚上做一道沿海地区的名菜,玻璃脆皮烤乳鸽。
这道流传百年的名菜里,就要用到知微心心念念的麦芽糖。
脆皮乳鸽,又称为“油塌乳鸽”,做法复杂。
处理乳鸽、刷水淋油、风干炸制每一步都极为繁琐。
因为是道从寻常酒楼里传出来的菜品,创始人不详,不同流派的厨师做这道菜时,做法步骤都不尽相同。
甚至到如今,一般外面的饭店做都不做了,育才饭店更是将其简化为普通的烤乳鸽。切备熟食本该是墩子的活,但因为黑麻刚顶上去,就由水案代为接手。徐富谋当时剁菜的时候给苏楚箐尝过一块,不仅味道与她记忆中的迥乎不同,甚至连脆皮乳鸽外最关键的‘脆皮’都摈弃了。
苏楚箐做脆皮的手艺,传承的是正统百越流派,后又经过她师傅的改良,将脆皮水进一步简化,改良成寻常人家也能够寻常获得的材料。烤出来的乳鸽外皮酥脆,逼出油脂的鸽皮晶莹剔透,因而又得了‘玻璃脆皮’的雅称。
至于用作晚餐的乳鸽,自然是苏彩秀在外面闲逛了一下午的战利品。
苏楚箐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但打开袋子,还是被吓了大跳。
阿姐买回来的乳鸽,竟然没拔毛!
“你咋一声不吭就开始偷摸干活啦。”
苏彩秀见苏楚箐端着盆进厨房,就连忙给俩孩子说了声,跟了过去。刚推开门就瞧见自家三妹愣神蹲在地上,面前盆里摆着的,正是她先前提回来的乳鸽,上前几步就将大红色的塑料袋口子给合上了。
“他们摊子上卖的,没拔毛的比拔过毛的便宜,但东西都是相同的东西。反正那些个无毛鸽肥的都被人挑走了,按只卖,买些皮包骨的瘦鸽回来也不划算,我便想着干脆把带毛的买回来自己处理。”
给三妹介绍便宜买到的好东西,苏彩秀眉飞色舞,俨然一副骄
傲的模样。
“不是说好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嘛。你之前没见过这东西,别吓着,给我来弄。”
小时候苏彩秀皮实,在外面抓了啥都要带回来给新妹妹看。有次带回家个奄奄一息的麻雀,翅膀上带了血,她本意是想给三妹炫耀她抓到的稀奇玩意儿,结果放在被褥里却忘记了,等三妹晚上洗完澡被娘抱到炕上,手摸到一手麻雀血,直接被吓到发高烧,说了好几天胡话。
那时候三妹还小,刚满四岁的样子。再之后,苏彩秀就不敢将这些个刀光血影的事情拿到三妹面前做了,家里就算杀鸡,也要在村口的小溪里将鸡拔完毛放完血了再带回去。
苏彩秀着急忙慌,想要将死乳鸽快些挡着,刚握上盆沿打算端到别处去,手就被三妹握住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着,”苏楚箐嗔怪道,“要是连阿姐特意买回来的乳鸽都怕,那我还去后厨干什么?每天猪呀、鸡呀,还有比我腰都要粗的鱼,哪个处理起来不是刀上带血,缺人的时候,我都去做了,现在不一样也好好的。”
“真有那么大的鱼?”苏彩秀惊讶,说完才发现又被三妹给绕进去了,“不是,鱼大与你怕不怕血有啥关系,你,现在是真的不怕啦?”
“不怕。”
苏楚箐斩钉截铁,回答的片刻,已经将系上的塑料袋再次打开了。
以前刚跟着师傅学做菜,她年纪小,看不得杀生,的确还怕过一阵子。师傅还开玩笑说从来没见过她那般怕血的人,又不是人,牲畜罢了,但红艳艳的血在她眼里就像是炮仗,碰到手上就要立即洗干净,情况严重还会在身上起些小疹子。
不过再害怕的东西,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也就习惯了。
毕竟师傅是个厨子,从小跟着师傅长大的苏楚箐,就像宫里的老嬷嬷说的那般,也必然是个小厨子。
厨子不拿刀就没有饭吃,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克服。
刚才只是瞬间的视觉冲击,现在晃过神来了,倒也觉得无所谓。
“阿姐还以为我是小时候哭鼻子的小姑娘呢。而且就算当年我的确被麻雀吓的不轻,那小家伙后来,不还是被你和大哥好生喂养,养好伤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