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管事的脸色不善,指着少年,厉声喝道:“孟三!胆敢出言不逊!”
楚越站在李兰修身后,瞥一眼他垂落的手臂,如云宽袖掩住了手。
方才电光石火一瞬,快到来不及看清,少年却如此斩钉截铁确认簪子在李兰修手里,眼力非同小可。
他眸光微敛,联想起白瀛,隐约猜到少年的身份。
李兰修慢悠悠地抬起手臂,手心一张,簪子在白皙如玉的手中,嗤笑说道:“我又不是执法堂的人,无权赦免受罚弟子,也不想想就往矿洞里跳,笨得要死。”
少年的脸色更冷,向前走几步说道:“你如此蛇蝎心肠,竟还能理直气壮?”
“你心肠好,方才为何不拦着他们?”李兰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少年脸上冷冽的神色一顿,盯着他一言不发。
李兰修随手将簪子插回乌黑的冠发里,慢条斯理地道:“因为你说了,也没人会信你,只会觉得你要跟他们抢回宗的机会。”
少年默然无语一瞬,以沉默证明他说得对,“哪有如何?这也不是你愚弄他人的理由。”
李兰修清亮的眼眸洞若观火,轻轻哧笑道:“我的宗主大人,我愚弄他们一日,你愚弄了他们一年呢。”
“啊?!宗主?”
话音落下,管事目瞪口呆地惊呼一声。
果然是梅雪真君,楚越眉头挑起,打量高台下的少年。
少年眼神一凛,佝偻的腰背缓缓挺直,顷刻间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自有一派拔然出尘的仙风道骨。
他说话的声音不像方才少年的声音,低沉温厚,咬字温雅,“你为何而来?”
李兰修爽快答道:“受朋友所托而来。”
梅雪真君瞥一眼他肩膀的鹦鹉,哪还能不清楚他的朋友,轻轻笑道:“你想说服我解开宗门大阵,还他自由?”
李兰修点了点头,他还想知道梅雪真君与东川的关系。
“你想得倒美。”梅雪缓缓打量他一遍,一种幽微酸溜溜的语气说道:“他是我捡来的,我辛苦抚育养大,你想把他拐走?”
李兰修被这幅护犊子的老父亲模样给逗笑了,笑得清瘦的双肩发抖,脸颊艳如春山一笔,“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梅雪手腕轻轻一挣,手脚的枷锁怦然落地,好笑地瞧着他问道:“我的心愿?你倒说说本君的心愿是什么?”
管事的早已看傻眼,矿场里任劳任怨的孟三竟然是重玄宗的宗主,这位刚来的李仙长还一点都不尊重宗主,敢跟宗主谈条件?!
楚越习惯了李兰修的这一面,不把所有人当人看,一视同仁,所以毫不意外。
梅雪真君双目凝视着李兰修,眼里含着丝毫没有恶意的嘲讽。
一个金丹圆满期的修士,跟天下四大道宗的宗主之一,说什么我能实现你的心愿,此言此举岂不是很可笑?
直到李兰修那双丰盈柔软的
嘴唇一启,吐出两个清晰的字,“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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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修又是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宗主真要我说出那两个名字?”
本来他还不确定,梅雪真君的心愿是不是杀人,只是通过梅雪要掌控白瀛身上妖族力量推测,如同梅雪所言,四大道宗的宗主,实力强横,没有杀不了的人。
却铤而走险冒着天下大不韪收一位大妖魔做弟子,一定是有比他实力更强,无法铲除的人让他感受到威胁,只能通过外部的力量来除掉对方。
梅雪真君的反应坐实了这一点。
这天底下比梅雪实力更强的人屈指可数,李兰修恰好知道两位,还都与梅雪有渊源。
梅雪眸光幽深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探究他如何得知自己的不为人知的心愿。
李兰修勾起唇角笑得更是开心,悠悠地说道:“宗主不答话,我可要说了,殷——”
“不必说。”
梅雪打断他,转过身踏着茫茫雪地向着一个方向走,“你们一人随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矿场弟子们居住的居所,勉强称为房间,实际是掏出来的山洞,黑洞洞的山洞里点着幽暗的烛火,阴森森地发冷。
洞里一排排并列的床铺,潮湿的布料发霉,难闻的霉菌气味扑面而来。
李兰修蹙起眉尖,一手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跟在梅雪身后。
楚越拿下墙壁的一盏灯,举在手里,为他脚下的路照明。
洞穴越深的地方越冷,四周的墙壁结滑溜溜的冰,头顶长年不化的冰柱像钢刀似的悬挂。
梅雪走到最深处停住脚步,转过身瞧着李兰修,直截了当地问:“我都杀不了的人,你要怎么杀?”
李兰修挪开捂着鼻子的手指,如实地说道:“暂时没想好。”
“……”
梅雪被他这副淡定样子给气笑了,“你耍我?”
“我若有一个非常周全的计划,何必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