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受凌迟之痛呢。
他没疯,真的是一个奇迹。
但是李楹快疯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别人折辱他她心里就难受,卢淮用“美色”形容他, 将他当女?人羞辱,她难受, 阿史那兀朵故意唤他“莲花奴”,提醒他在突厥的不堪过往, 她难受,何十三等天?威军家眷用石子砸他,骂他是杀人凶手、叛国贼,她更难受,尤其是看到他额头被?鹅卵石砸出的伤疤,想?到他在盛云廷坟前,弯下腰一个一个去捡着供养天?威军家眷铜钱的情景时,她是真的快疯了。
她一直说要?救他,可是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她只是一个世人看不到的孤魂野鬼,她到底该如何救他?
而他这种生活,到底还要?持续多少?个六年?
她心中被?不知所措的无力?感所席卷,她不知道该形容这无力?感,她只知道她从地府走上一遭,得知了落雁岭发生的一切,也知晓郭勤威对崔珣说的那句“你不能死,你要?活着,找出害死我们的凶手”,再联想?何十三那些少?年嬉皮笑脸扔着他石子的样子,她心里实在疼的难受。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又?一次被?他最在意的人伤害,所以?她心疼,她难受。
是的,喜欢的人。
她喜欢崔珣。
不是刚开始的好奇,也不是刚开始的同情,是如今的喜欢,是窥见他所有过往,读懂他所有的不甘和隐忍后,心疼到极致的喜欢。
他明明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他明明值得更好的人生的,为什么世道要?这样对他?
李楹头蒙在被?中,昏天?暗地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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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日,李楹也恹恹的在房中,拥被?难眠,这两日,她一直没有去见崔珣,她不是不想?见他,是不敢去见他,她怕她一见他,看到他额上伤痕时,她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崔珣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只知道她以?前在崔府的时候,总是主动会去寻他,从不会一连两日都不见他一面,崔珣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本?不愿踏出房门半步,因为这手足叮当作响的镣铐,会让他在她面前觉得羞耻,可如今,他还是下定决心,踏出了房门。
脚上锁链拖在地上,声响更是极大,为了让声响尽量小点,他走的很慢,当走到李楹房前时,他徘徊半晌,却始终不敢开门。
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时,木门却自己吱呀一声开了,李楹穿着一身?白色留仙裙,眼?睛红肿,正抬眸看着他。
崔珣初始感觉有点尴尬,但见她红肿双眸时,又?不由?道:“你……怎么了?”
李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穿着囚衣的清瘦身?影,抿唇道:“外面冷,你先进来。”
其实四月的天?,根本?不冷,但是崔珣被?酷刑折磨三年,身?体亏空的厉害,就算是酷暑天?气,他都觉得冰凉刺骨,崔珣颔了颔首,便跟着李楹,到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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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点木棱窗通风,她燃起瑞炭,屋内渐渐热气逼人,还好她是鬼魂之身?,身?体温度较常人要?低上很多,她也不觉得炎热,她放下拨着瑞炭的熟铜火筷,问道:“不冷吧?”
崔珣摇头:“不冷。”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还是崔珣先开了口:“公主这两日闭门不出,是有什么心事么?”
李楹书案前,摆着崔珣送给她的草蚂蚱,她看着那只碧绿草蚂蚱,说道:“算有吧。”
“不知……是何心事?”
李楹咬着唇,没说话,她抬起头,看向崔珣额头的伤痕,他伤口处显然没怎么处理,过了两日了,伤口仍然有些红肿,李楹微微叹了口气,与其关心她的心事,他能不能先想?想?自己?
她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药瓶:“我让纸婢给我送了点伤药,我给你上药吧。”
崔珣怔了怔,他下意识就准备接过药瓶:“我自己来吧。”
李楹没有给他:“我给你涂。”
崔珣仍道:“一点小伤,不用劳烦公主。”
李楹已经跪坐到他身?前了,她拔开药瓶的木塞,从里面倒出一点白色药膏,说道:“对你来说,是小伤,对我来说,我不愿意见到你受一点伤害。”
她这话说的直白,崔珣瞬间愣住了,李楹用手指将药膏调匀了些,然后就稍稍直起身?子,去抹他额上的伤痕。
刚一触到伤痕的时候,李楹很明显看到他睫毛微微颤了颤,但面上却没有任何疼痛神色,他向来擅长忍受疼痛,那次受了一百笞杖,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也愣是一声不吭,但这世上,谁又?是不怕疼痛的呢?谁又?真正是铁打的呢?
不都是肉身?凡胎。
李楹生怕弄疼了崔珣,手指动作很是轻柔,她和崔珣距离很近,崔珣都能看见她澄澈双眸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真的很认真的在给他上药,满眼?满心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忽恍惚了一下,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乎他,关心他,不愿意他受一点伤害。
或许他遇到的恶意太?多,他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他甚至觉得,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