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因为向来敬重的长辈厌我?如秽土,更是伤心云廷之死,居然轻如鸿毛。”
“云廷身?上入骨刀伤,不下百处,但是刑部只用了?两日,就匆匆断定他是路遇山匪,被劫身?亡,满朝文武,都?装聋作哑,无一人质疑。”
“他们要青史留名,百世流芳,而天威军是国?之大?耻,所以他们不能沾惹上,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云廷昭雪……”
连他鼓起?勇气,向他最敬重的长辈试探说?出盛云廷之死时,也只换来一句:“那又如何?”
那一瞬间,崔珣只觉如坠深渊。
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他耳边忽响起?李楹轻柔的声音:“不,崔珣,不是没有人愿意为盛云廷昭雪,你一直在为他昭雪,不是吗?”
她说?道:“你一直在找盛云廷的尸骨,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费尽心思?抓王燃犀,不也是为了?盛云廷的尸骨吗?你找到了?,你让他不需要再?埋在官道里,你就像他说?的那样,是天威军的好儿郎。”
崔珣只觉胸腔一热,眼?眶渐渐湿润,他咬紧牙关,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不,我?不是,六年了?,整整六年了?,他们尸骨还在落雁岭,连收敛都?无法收敛,是我?对不起?他们……”
他放在书案上的手指逐渐攥紧,手背苍白到青色血管根根分明,李楹目光又移向他骨瘦嶙峋的手腕,她抿了?抿唇,忽问道:“崔珣,天威军的覆灭,有冤?对不对?”
崔珣蓦然抬首。
“沈阙和王燃犀为什?么要杀盛云廷?为什?么要阻止他去大?明宫求援?而你为什?么要对裴观岳步步相逼?这一切,是不是和天威军有关?”李楹轻声说?着:“崔珣,我?想知道,你告诉我?。”
崔珣望着她,眼?神漆黑如点墨,却良久都?不发一言,李楹心中渐渐浮现一丝苦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宁愿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肯和旁人说?,痛不肯说?,苦也不肯说?,可是他也只有一个人,一颗心,他的心,真的能装得下整整五万人的血和泪吗?
她慢慢垂下头,心中莫名的愈发难过?,但崔珣却忽然开了?口?,他声音茫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突厥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我?不知道为什?么裴观岳明明知道我?们被围,却不前来相救,我?更不知道为什?么郭帅是接到敕旨才出兵,裴观岳却说?没有那张敕旨……”
崔珣说?到后来,已是连指尖都?无法自控的在颤抖,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那一个个年轻爽朗的面容,似乎都?在他眼?前打马而来,他们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耳鼻却开始渗出鲜血,他们在怪他:“十七郎,你为何还未给我?们昭雪?”
崔珣眼?眶发红,指节已攥到发白:“是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他心中绝望、内疚、痛苦,种种情绪交加,心脏就像是被大?石压住一般,沉重到他喘不过?气来,他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再?这样下去,又要掐至流血,李楹看着他攥到发白的指节,她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心轻轻覆盖上他的手,崔珣身?体微微一颤,攥紧的手指开始慢慢松开,李楹轻声说?着:“崔珣,你已经尽力了?,我?相信,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她看着他愣怔的双眸,又顿了?顿,说?出一句在她心中徘徊很久的话:“让我?帮你,好不好?”
崔珣只是愣愣看着她莹白的手背,良久,忽将自己的手轻轻从她掌心抽出。
他只说?道:“鬼市要开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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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鬼市,那是长安城的另一个世界。
崔珣带着李楹,走在务本坊的青石板路上,月光透过?云层,将青石板路映得幽幽发亮,四周是异常诡异的宁静,李楹有些害怕,她不由顿住脚步,往崔珣身?边靠近了?些,但当眼?角余光瞥到他的黑色鹤氅时,她又顿住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微不可见的和他拉开些距离。
两人就这般,沉默的走着,走了?几步,崔珣忽道:“你在怪我??”
李楹怔了?下,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崔珣默了?默,道:“本就是我?一人之事,无需牵累旁人。”
原来在他心中,她还只是一个旁人。
李楹心中,愈发的失望,她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崔珣也只是沉默,忽然两人听到一阵刺耳的扑棱棱声,李楹抬头一看,只见一群黑压压的乌鸦从上空飞来,这些乌鸦仿佛被某种很可怖的东西驱赶,纷纷扑腾着翅膀,凄厉嘶鸣着逃离,有几只乌鸦甚至慌不择路,朝李楹身?上撞去。
崔珣却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旁,避开那几只乌鸦,有一只乌鸦掉到了?地上,崔珣低头看向那只乌鸦,微微皱了?皱眉,李楹已经挣脱他的手腕,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崔珣却抬起?头,抿唇道:“过?来。”
李楹愣了?愣,崔珣又说?了?声:“过?来。”
李楹回过?神来,她不大?情愿的往前走了?两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