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幼娘的话,如同一股冷风穿透了这对夫妻的心扉,使他们猛然惊醒,记忆深处被遗忘的角落渐渐清晰。
老三家除了一位少年外,确曾有过一个女孩,那是在数年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消失的女孩,难道真的如传言所说,被卖做了童养媳?!
这念头一出,两人顿时脸色苍白,惊骇不已。
张家的庭院内,静谧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喊撕破,月色黯淡,星辉稀疏。
村子边缘,昏黄的灯光勉强勾勒出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瘦削的女孩,衣衫褴褛,步伐踉跄,在夜的掩护下,她向着家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娘,娘……救救我,让我进去,娘,救救我!”
那细若游丝的声音,携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渴求,穿透了夜的寂静,不经意间,飘进了李桂芬的心湖。
李桂芬怔怔地坐在床沿,心中突生异样的,眼前不禁浮现了大女儿张二丫的模样。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带回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张六娃,家中的独苗,病痛缠身,而家中经济拮据,四壁萧然,求助无门,就连她自己的娘家也是自顾不暇。
万念俱灰之际,李桂芬含泪做出了决定,通过奶娘的介绍,将大女儿送入了远方的一户人家,换来了区区五两银子,为六娃换取了生的希望,并且在私底下悄悄地分了一两给娘家,希望能为他们解燃眉之急。
时过境迁,张六娃的病情逐渐好转,家里条件稍有改善,李桂芬让张老三猎得一只野兔,想要以此作为慰藉,带给大女儿,却未能亲眼见到女儿的面,只是二丫的养母余敏,冷冷地接收了礼物,并留下一句让人心寒的话,隔绝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岁月流转,李桂芬虽然偶尔会寄去一些衣物,但探望的念头却随时间消磨。
而今夜,这份尘封的牵挂竟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娘,开门,是我,二丫啊……”
那声声呼救,再次穿透夜幕,清晰而急切,不再是幻觉,让李桂芬猛然从恍惚中惊醒。
张老三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眼见她丢下熟睡中的六娃,匆匆忙忙穿戴衣物,他不禁疑惑丛生:“你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的,到底要去哪里?”
李桂芬面如寒霜,只简短回应道:“我听见二丫在叫救命,我得去看看!”
言毕,人已冲出门外,留下一串焦急的脚步声。
张老三迟疑片刻,终究放心不下,草草地套上鞋,紧跟其后,口中喃喃低语,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梦境一场:“二丫怎么可能这时候回来?她现在应该在王家村,那里离这里几十里地,又是深夜……”
话语未尽,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眼前的景象让张老三愣住了。
门外,月光下,多年未见的大女儿二丫,身着单薄的衣物,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无助与祈求。
那一刻,所有的疑惑、不解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满腔的心疼。
李桂芬心头一颤,眼前的景象割裂了她作为母亲的内心。
她何曾料到,自己疼爱的女儿张二丫竟会沦落到如此凄凉境地。
她连忙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那几乎只剩骨架的女儿。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身体轻得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那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诉说张二丫在外所遭受的苦难。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李桂芬脸颊滚落。
她顾不得擦拭,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拽着女儿跨进门槛。
她急匆匆地拉过张六娃平时爱不释手的厚实被褥,那是家中最暖和的一床,将它层层叠叠地裹在了女儿那冰冷的小身躯上。
小胖墩张六娃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中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迷糊中看到了一个陌生而消瘦的身影占据了原本只属于他的空间。
被褥的失去让他不满地嘟起了嘴,但当他看到母亲泪流满面,父亲的劝慰也无法平息她的哀伤时,小小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被忽略的失落。
他的抱怨,尽管出自童言无忌,却吹进了张二丫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房,使她即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仍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李桂芬怎会不知女儿这些年来承受的变迁?
纵然她在日常中偏袒了张六娃,但对这唯一的女儿,她的心始终柔软。
她曾无数次恳求张老太太,只愿为女儿寻觅一个能给予幸福的家庭,不惜每年额外贡献家中的粮食与肉。
当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连救过他性命的亲姐姐都不认得,甚至口无遮拦地说出了那样令人心寒的话,李桂芬怒从中来,一连几掌拍在了张六娃的臀部,既是为了教育,也是内心愤怒的宣泄。
张六娃的哭声,在这个充满了复杂情绪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却无人此刻有心情去安抚。
李桂芬的目光紧紧锁在女儿身上,心痛如绞,而张老三则被内疚和悔恨淹没。
小家伙张六娃见状,哭累了,索性自行安静下来,翻身继续进入梦乡,留下满屋子的沉默与沉重。
而李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