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你的人,真的都很难讨厌你吧。
“是吗?没有不喜欢?”
江措突然凑过来,那股木头的藏香味道越发浓重了,强行侵占孟醒周边的空气密度。
他虽然不壮,但很匀称,目测可能有一米九,和孟醒说话时,同和那些孩子一样,也弯着腰,笼下很长的一片阴影。
然后玩笑似的对他弯起唇角:“好的,知道了,谢谢你没有不喜欢我。”
回去路上,江措提出和孟醒交换联系方式,孟醒看到昵称是一个月亮的图标。
也总算知道了名字。
姓江?孟醒着手修改备注,虽然挺感兴趣,但总归不大了解藏族这边的文化,唯一的认知就是这里的人的名字好像大多都是四个字的。
比如索南全名叫索南次旦,事务所的前台姐姐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藏族姑娘,给孟醒热情介绍她自己的时候说她叫白玛曲珍。
于是江措把他送到索南手里就走了,走之前索南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我要去给阿布接生。”
“……”索南愣了一下,“阿布哪位?”
“我养的牛。”
索南就让他快滚。
短暂的狂欢结束了,孟醒又投入高速转动的工作齿轮中,所幸他不算排斥这份工作,又佐以香格里拉看了就愉悦的景色,所以才没有在日复一日的加班中被碾碎。
让他苦恼的另有其他两件事。
一是那部旧手机,每天都在各种时间段收到孟醒不想看到的消息。
孟醒承认自己有在刻意逃避,但是也知道完全和世界断联是不行的,香格里拉并不是进来了就可以做甩手掌柜的世外桃源。
因此他的逃避就变得十分滑稽。
孟醒在新手机上定了每晚九点钟的闹钟,以提醒他打开旧手机看一眼,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信息。
当然,蒋霁的信息不是要紧,属于垃圾。
这晚,闹钟响了,孟醒刚看完一个案例分析。
他带了一个巨大的双肩包,旧手机在包的最里层藏着。
一打开,果不其然又跳出一堆来自蒋霁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所幸他早就开了静音,蒋霁那些短信根本没有看的必要,全部删除,然后拉黑他新换的号码。
删完消息以后,孟醒为今天也是没有人找他的、平淡的一天长舒一口气。
然而他放松的太早。
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孟醒养的边牧刚好一脚把饭盆踩翻,刺耳的叮呤哐啷一阵响,这是不好的兆头。
孟醒急着收拾残局,没怎么看手机,隐约只瞥见是通来电。
“喂?”
“阿醒。”
出现了,世界上第二个会这样叫他的人。
大法官孟启明先生,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在伦敦享受他美好的旅程,这种时候怎么会想到孟醒的存在,就很匪夷所思。
孟醒的停顿不过三秒,这期间他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抬起来,确认过后,才有点不情愿地叫:“爸爸。”
“嗯。”孟启明那边是白天,在室外,风过听筒的声音隆隆。
“在那边怎么样,工作环境还适应吗?”
孟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还是不大适应孟启明的关心,毕竟在童年里,他从未从孟启明嘴上和行动中获得这种东西,下意识觉得肉麻、觉得这种话和孟启明那张严肃的脸不搭。
他回答简短:“挺好的,没什么不适应。”
除此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另一边的孟启明也口舌笨拙,一时间,两边陷入了沉默而持久的拉锯中。
显然,这次让步的又是孟启明,他像是绞尽脑汁找到了话题:“怎么会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孟醒说:“随便选的。”
孟启明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赞同:“太远了,这几天我看了一下,那边的生活水平好像也一般,也不方便。”
别的不说,索南的民宿和曲培事务所的条件都是很好的,另外香格里拉本身就是地理界的艺术瑰宝,孟醒没觉得什么不方便的。
“不会,我觉得挺方便的。”
孟启明这次没再说什么话,过耳的只有滋滋电流声,呈现出一种跨国电话信号不怎么好的卡顿。
久到孟醒都想主动说挂电话了,孟启明才再次开口。
“阿醒,你是不是故意想要远离我们?”
“爸爸知道,你对我们一直有意见,我也不反对你去外面发展,只是还是要选择一个大城市,机会也比较多,平台比较大。”
来了,又是这样,孟启明先生对待孟醒的态度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担忧,分明缺席他童年的失职父亲是他自己。
孟醒小的时候,孟启明的工作强度可比现在要大得多了,另有一些别的原因,哪会有什么时间举家出游。
因此孟醒和孟启明不亲是理所当然,他看出来,孟启明这些年有想要弥补他的趋势,可是那些时间错过就是错过了,溃沙拼了命地往回堆,最终留在手上的只有寥寥几粒。
孟醒不爱和孟启明聊这个话题,对着父亲剖白,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也从来掌握不了和孟启明的沟通模式。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