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把弓架了起来。
她试着去拉弦,果然拉不动。
这时,手背却突然一热,单薄的后背上也有了支柱,正是杨變从后方环住了她,又覆在了她的手上,把自己的力气借给她,让她去拉弓。
果然,弓弦打开了。
她调整方向,举弓对向对面。
慕容兴吉震惊至极,震惊到遮掩不住错愕的表情。
“你想弑父?”
元贞没有理会他,把弓往上抬了抬,再次进行校准。
“你敢弑父!?你怎么敢!”
“我不信你敢!萧元贞!”
这时,宣仁帝突然说话了。
“三皇子既然将朕带了过来,可容许朕说两句话?”
“你说!你最好想好了说什么!”慕容兴吉阴沉着脸道。
“我确实要想好了说。”
宣仁帝低声喃喃,他步子一迈,往前走了一步。
“我这一生奇妙又荒唐,没想当皇帝,谁知当上了皇帝,以为自己英明神武,后来才发现自己是个庸才。曾经犯过的错误,不一一赘述,最悔的是当初被俘就该赴死,却又怕敌人盛怒残害城中百姓,残害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于是便以此为由,继续苟且偷生......”
“我这一生就没果决过,来此之前便料到了他们会做什么,依旧没有果决赴死,以至于累得我亲女儿不得不举弓相向。”
说到这里,他言语还属正常范围,慕容兴吉也就没有阻止。
他自然知道宣仁帝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不然能苟活如此之久,料想他接下来必然是一番哭诉,妄图乞求元贞心软,饶自己一命。
只要他一番哭诉,对面心不心软他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萧元贞她必然要背负弑父之名,还是亲爹亲口痛诉的。
慕容兴吉太清楚中原王朝那些文人的道德洁癖,十恶之罪,无人能恕,以后就看她如何自处于天下。
“其实我来,也是想见你一面。”
宣仁帝含笑看着对面,看着那个眼眶再度被泪水充满的女儿,那个圆滚滚地抱着他腿不丢的女儿,那个肆意张扬的女儿,那个与他据理力争的女儿。
这个曾被他寄与了一部分想望,却又因她试图沾染权力,被他猜忌过忌惮过心疼过愧疚过,最终又一切归于释然的女儿。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好。本是一步闲棋,一个后手,你既想走就走,总不至于弄到最后父女之间成了仇人,却未曾想你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
这番话宣仁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说着。
于外人来看,只见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突然——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扬声道:“吾萧堇,承天地之运,入主皇统,本该上承天运,下顺臣民,驱除虏患,无奈资质有限,难挽国倾之局面,又沦为俘虏,实在可悲!”
“吾有一女,名为元贞,自幼聪慧,秀出班行,有杞梓之才。值此危难,萧堇冒天下之大不韪传位与她,料列祖列宗有知,定会宽恕堇贸然之举,纵有罪,地下再述。今日,虽死,无憾!”
“爹!”
此时,元贞再也稳不住了,脱手扔开了弓。
而那边,太子看到亲爹一头撞在旁边侍卫的刀上,当场血溅身亡。也苍凉了笑了笑道:“好好好,他对你夸赞甚多,你可千万要对得住他如此。”
随即又道:“我萧栩,身为太子,无所作为,眼看国倾却无力挽救,今日随父赴死!”
“我萧杭,同赴!”
“我萧棣,同赴死!”
“我萧柯......”
“唉,我也来了,你们别走来快。地上没斗出个输赢,地下再来斗过......”
场面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宣仁帝主动赴死的局面,震惊了所有人。
偏偏这时候几个皇子也纷纷赴死,找了拿着刀的兵卒去撞,让北戎阵营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与之相反,光化军这边所有人的情绪却濒临了爆发点。
这些日子北戎耍阴招,所有人委曲求全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宣仁帝是不是个好皇帝,甚至每每私下提及,都是嗤之以鼻,可他毕竟是皇帝,是昊国的皇帝,他们看似平时说谁给饭吃跟谁,实则他们自认自己是昊国的人。
如今皇帝被人逼死在阵前,几位皇子纷纷赴死,这是何等悲惨的场面,何等奇耻的大辱,谁又能忍住,谁也忍不住!
“杀!”
“屠尽北戎狗!”
元贞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只存了一片血色。
死了?
死了......他死了......
她想稳住却稳不住,她想不颤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眼是花的,手是抖的,甚至站不稳了。
突然,颤抖的身躯被人从后面拥住,发抖的手也再度被人拿住,她似乎又拿起了那把弓,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当你感到愤怒伤心的时候,可以把一切情绪都转为复仇之心,就像这样......”
有风吹过,似乎是什么东西疾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