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 凌晨2:00。 机械黎明的基地内,玩家们聚集在一起陆续睡去。 集体给人安全感,哪怕机械黎明内有一些闲置的员工宿舍, 他们也不想分散住进去,于是隗辛从夏娃的装备库里抽调了睡袋之类的物品让机器人发了下去。 宽敞的会议室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不是所有人都睡了, 还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交流的内容不外乎是未来的打算、矛头蝮和机械黎明的关系、对机械黎明的激情辱骂……骂到激动之处他们简直要从睡袋里蹦出来了。 直到有人瞌睡得实在撑不住让他们小声点说话, 那些讨论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忽略环境, 可能还以为这群年轻人是在搞团体活动野外露营呢。 无光小队的成员在轮流休息,隗辛没待在会议室, 她有点累,但是不打算睡去。 隗辛正独自一人在这座基地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她在等待天明, 再有几个小时亚当就能醒来了。她的大脑极度疲惫又极度亢奋,在亚当醒来之前她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参观基地就是个好选择。 银面同样兴奋得没睡, 他被隗辛勒令不许进会议室, 因为他曾经执行过几次抓捕玩家的任务,虽然那几次他没下手杀人, 但是终究给那些玩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这个时候让他出现在玩家身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黑曜成了银面的监管者, 他们一起待在离会议室不远的走廊上, 靠墙坐着。 “每次看见你一脸高兴的样子,我都觉得羡慕。”黑曜无奈地说。 “啊?”银面没听明白,“我以为你高兴的时间比我多,毕竟你天天和富婆待在一起呢。” “她现在叫矛头蝮。”黑曜纠正, “你能被留下来真的是走狗屎运了,要是你听机械黎明的,一见面就朝矛头蝮发动攻击,她会杀了你,而我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理由劝她留下你。” 银面一愣,摸摸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对啊,她打我好痛的,我差一点就死了。” “你倒是不记仇。”黑曜说。 “可是我怕富……矛头蝮记仇。”银面小声说,“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想杀她的人,我参与围杀她,她会生我的气吧?她砍我一刀,算是扯平了吗?你觉得她还生我的气吗?” “我觉得她不会在乎扯平不扯平,要是她还在乎你围杀她那件事,你就不会活下来了。”黑曜叹息,“银面,你还是不明白啊。” 银面说:“我觉得我明白很多了……比以前明白得多……” “不,你不明白。矛头蝮留下你,是因为她知道你是被操控的,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你本身的意志,如果你真心实意想杀她,那后果你是知道的。”黑曜说,“她在给你一个机会。” “留在她身边的机会?”银面说。 黑曜听到他的问话又想叹气了,“不是……她是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重新做人。 字面意义上的重新做人。 “你一直是服从者,生来就是服从者,但是你可以选择不做服从者,她给你做自己的机会,让你能有自己的选择。”黑曜尽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对于银面这种人,不把话说明白是没办法让他理解的。 “比方说,你不想杀死矛头蝮,可是机械黎明让你去杀,你就去了。”黑曜说,“你的本心让你选择前者,你的服从性让你选择后者。现在机械黎明不会再束缚你了,你得以有选择前者的机会。你的一切选择应该以自身意志为出发点,而非以别人的意志为出发点。你应当拥有拒绝的权力和反抗的权力,不应该当个空洞的人偶。”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银面呆呆地说。 “之前首领让你来见我,你问我为什么要背叛。”黑曜说,“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不是选择了背叛,我只是选择了自己。那个时候你可能还不理解,现在再想,你能理解了吗?” 银面没回答。 他就脑袋靠着墙面仰头瞪着天花板,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哲学家陷入了难以获得答案的思辨难题,又或是数学家正在破解一串从古至今没人破解过的理论公式…… 黑曜不再看他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剩下的要靠他自己去想。 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有一个多小时,银面才说:“我好像……理解了一部分……” “那剩下的一部分,你慢慢去体会吧。”黑曜说,“这需要时间。” “那你觉得我需要多久才能理解完全呢?”银面问。 黑曜看了他一眼,像长辈哄骗小朋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那样,平静地说:“等你再长大点就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