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聿白在一起那阵,虽给老太太打过几次电话,但这么些年下来,她并不抱希望老太太会记得她。
空气微微凝滞,桑南溪害怕电话下一瞬就会被挂掉,顾不得什么礼仪,只能加快语速去介绍自己:“我是……聿白的朋友,我听说他出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可以看看他。”
对面仍旧没有回答,桑南溪以为是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无措地解释:“不会很久的,我在病房外看他一眼就好,不会打扰到他休息的。”
桑南溪手脚无力,靠在墙角,一边说着,一边抹去脸上的泪。
她只是想看看他。
随着沉默的时间渐长,桑南溪的目光也就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她逐渐死心,不自量力四个字好像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她拿下贴在耳边的手机,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吴盈秀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妥协:“你在哪儿?”
身后人声嘈杂,那句微不可闻的问询就那么闯入桑南溪耳中。
她忙将听筒又贴近耳朵,深吸了一口气:“我在门诊二层的电梯这儿。”
吴盈秀没想到她已经在医院,顿了一下,才说:“你在原地等一会儿,我让人来带你。”
桑南溪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好,麻烦您了。”
外面的日光已经被云层遮住,天色渐暗,天边拉扯出几抹金黄色的余韵。
她才发现,路边的绿叶渐黄,京北的秋到了。
“桑小姐是吗?”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带着几丝不确认。
桑南溪闻声回头,忙应道:“是。”
妇人朝她颔首点头,面色和蔼:“跟我来吧。”
桑南溪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麻烦您了。”
妇人絮絮叨叨地讲起,“聿白前面清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
“我不会打扰他的,阿姨,就看一眼就好。”桑南溪言辞恳切。
她只是想亲眼确认他还平安,没什么其他的奢求。
脚步声回荡在僻静的走廊里,她宛若忽然闯入这片安宁的外来客,明明已经步步谨慎小心,却还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她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更讨厌来医院,小时候有关于医院的记忆太多,那并不是一个。
所以后来哪怕生病,桑明德也都是请了家庭医生来。
可现在,鼻腔被刺鼻的味道充盈,她的脚步却没有半点迟疑。
她爱的人在那儿,她要去见他。
领着她的人最终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二十分钟后我来接您,要是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按床头的按铃,会有医生护士过来。”
桑南溪愣怔在原地,慢半拍地问:“我能进去看他吗?”
妇人朝她点了点头,“快进去吧。”
桑南溪握住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却与她手上的温度几近无差。
快整整一天的失魂落魄,在这一刻缓缓回神。
她听着锁舌随着她的按压发出一声轻响,房门悄然打开一道缝,她忍住鼻腔的酸涩,害怕抽泣的声音会吵到他。
她缓缓带上房门,脚步放得极轻,借着微弱的灯光往里走。
仅仅是走到卫生间门口,桑南溪就猛然顿住了脚步,她已经能看到床上周聿白的身形。
一直以来的期盼到此刻却让她踌躇不前,听到消息时的惊恐,飞机颠簸时的紧张,那些畏惧都不敌现在半分。
她的拳头攥得极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继续往里走的勇气。
桑南溪将眼中的泪统统揉去,担心泪水会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
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脚步越近,周聿白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细小的伤口遍布他的手背,面颊……或许还有许多她未曾看见的地方。
桑南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胸口如同被千万根银针穿过,落下无数细密的伤口,不致命,却让人痛得彻骨。
她不敢碰他,就静默无声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周聿白的轮廓是极硬朗的,他不笑的时候,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见过周聿白太多的模样,或漠然或情动,旁人未曾见过的,都只在她的眼中展露。
可到现在,那些疏离淡漠统统褪去,只剩下满身的伤痕,脆弱。
不带温度的黑影借着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身上,随着平稳的呼吸声,桑南溪看着他的胸膛起伏,她的手脚好似渐渐恢复了感知。
桑南溪想,这就够了。
他还活着,能这样看着他,也就够了。
“人进去了?”病房外,方才领着桑南溪进来的人正在和吴盈秀通话。
“是,在里面坐着。”
“没哭?”
“没,就一眼不眨地看着聿白。”李阿姨话锋一转:“我去接她的时候,小小一团就缩在角落,也不知是从哪儿赶回来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跟兔子似的,脸色也白得吓人,那模样看着可怜。”
吴盈秀虽没见过她,只听过那一两声甜甜的“奶奶”,但却隐约能勾勒出她的身形轮廓。
想到这,吴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