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急不来,先从朋友处起呗。熟了之后好下手,试探的招多得是,慢慢来,再说吧。”
邹却心想邹岩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徐栖定。找人暧昧排遣的机会于他来讲多的是,竟然愿意“慢慢来”。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潜水?”娄晓青端了盘切好的苹果过来,脸色不太好。
邹岩说:“没什么……”
邹却不作声,默默听娄晓青训斥:“我看谁胆子肥了想去玩潜水!我有没有再三跟你们说过潜水玩不得?”
邹岩还想说些什么,犹豫几秒,也把嘴给闭上了。
潜水这个词在他们家是违禁词。
他们的父亲年轻时是潜水爱好者,恰在娄晓青怀邹却那一年出意外去世,邹却成了遗腹子。娄晓青与丈夫恩爱,和婆家关系倒是不太好,邹却记得小时候她常常对着邹岩和自己念叨:
“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嫁到你们爸爸家里,真的是吃尽了苦头。我那时候很瘦,整个人弱不禁风,看起来特别好欺负,大嫂和弟妹为了在我面前立下规矩,都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还想方设法地讨好她们,打听她们的喜好,送衣服送首饰,没几天就撞见她们和隔壁邻居偷偷讲我闲话。”
“造孽的事儿多了去了。我在楼下晾被子,她们就从楼上用脸盆往下泼水,末了还说不是故意的,没见着底下有人,假惺惺道个歉。那段日子和生不如死没什么两样,每天都想着干脆撕破脸皮,又告诉自己能忍能忍,才刚嫁过来,不能给你们爸爸添麻烦。好在不久之后就搬出去,至少不用再受尽白眼。”
“刚结婚的时候怎么都怀不上,被婆家看轻、瞧不起。觉得我没用,生不出来孩子,婆婆甚至催着你们爸爸和我离婚,赶紧找个能生的。得亏我们俩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你们爸爸总是向着我,整个家就他一个人替我说话,维护我。”
“小岩生下来也是我自己带大的,我不要他们养。”
“小却是意外怀上的……我那时候下定决心不会再生,想去把胎打掉。婆婆他们一个劲劝我,说什么儿女双全,多个孩子多份福气,天天找人看着我,不让出门,几乎是把我软禁在家里。我就拼命做家务,跪在地上擦地板,累出满头汗,盼着能出意外,孩子能流掉。”
后面的故事她总是讲不下去。邹却早就明白了个大概,不想要的孩子留在了肚子里,未等生下便传来丈夫出事的噩耗。他想他有时能理解娄晓青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偏见,也替她愤愤不平过,可多数时候还是觉得委屈——怎么上一辈恩恩怨怨的后果全要他来承担?
邹岩承诺不会再提潜水,娄晓青才缓和了脸色。丈夫意外去世确实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一度非常怕水,每天都做关于溺水的噩梦。邹岩小学想学游泳,也被她拒绝了好几次,百般劝说再加期末考试拿满分的承诺之下才不情愿地答应。有一年夏天邹岩常去的那个游泳馆还出了事,七八岁的小孩因为家长疏于看管在泳池里溺亡,新闻一出便吓得她又萎靡不振了好些天,勒令邹岩不许再下水。
三个人坐在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娄晓青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多半是冲着大儿子去的。邹却乐得落个清净,缩在沙发上望着电视画面出神。他暗暗祈祷邹岩能遇挫,最好在成为朋友这一步上就绊个跟头。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要多幼稚有多幼稚,这和暗地里偷偷扎小人诅咒别人有什么区别?
临他们离开,娄晓青从冰箱里拿了罐自己腌的醉蟹,塞进邹岩手里要他带去学校:“你很爱吃这个。”给邹却则随手拣了些水果装进袋子:“多补充维生素。”
两人出了小区便简单告别分开。邹岩有朋友来接,不知道接下去是又要去哪里潇洒,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走了。邹却慢吞吞往前走,手上提着那袋东拼西凑的水果,心里颇不是滋味,索性坐在路边长椅上一口一口啃起梨子。
偏心了这么多年,说习惯其实也早习惯了。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更好的婚姻?幸福圆满的三口之家?人好像总是会自动美化未能实现的那条道路,邹却常常觉得如果娄晓青没有怀上自己,甚至是如果她不嫁给父亲,她的人生一定会幸福许多。
自己则没那么重要了。
这话要是讲给柯淼听,一定又会被骂不许自轻自贱,你的人生也很重要。可他确确实实是那样想的,自己好像个邪恶的源头,本就不是怀着爱生下的孩子,随母亲的痛苦和悲伤一同来到世上。这样一想,原来什么都是注定好的。
他看了眼时间,回学校太早,又想不到该去哪里打发时间,于是准备提上水果去茶泊找安安。踏进茶泊的小门时觉得好安心,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跳动的声音。
安安伏在柜台后打瞌睡,听见门口的风铃声一个激灵抬起眼皮。邹却跟她挥挥手,点了杯绿茶拿铁,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梨子递给她。
安安兴奋地小声问:“什么日子啊?”
邹却失笑:“没有啊。我回家了一趟,从家里带了点水果,分你一个。”
“谢谢谢谢!”安安把梨子揣进口袋,“你的老位置空着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