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对陈松意道:“小兄弟,我吴四通欠你一条命,来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绝不会皱一下眉!”
边关人向来重诺,陈松意知道他的承诺发自肺腑,只要自己需要,他一定会去做。
但此刻她只是松了手,对他说道,“好好照顾她,毕竟她刚为人母,就又失去了孩子。”
吴四通的脸色黯淡下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重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药,对陈松意跟游天深深行了一礼,不再挡路,从他们面前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陈松意站在原地没动,游天适时地催促道:“先回房间洗漱,待会儿将军府的马车就来了。”
今天还没有结束,他们还要去将军府赴宴,没多少时间可以休息。
陈松意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回房间简单洗漱后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蜀中给薛灵音。
随着几支队伍一起被派出去的天罡卫还没回来,被救出来的孩童又需要人手照看,因此当他们动身前往大将军府时,换回了一身锦衣的萧应离身边随行的就只有几人。
陈松意洗漱时也去除了脸上的伪装,只不过考虑到行动便捷,依旧穿着男装。
她下来的时候,看到厉王殿下正在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就好像在沂州城的雨天初见一样,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好似独立于人群之中的一尊神像。
察觉到她到来,他停下了话头看向她,在触及到她没有再伪装的面孔时目光停驻了片刻,然后对她笑了笑。
一瞬间,那种所有光芒聚集在他身上的虚幻感才淡去,而其他人都安静下来,仿佛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微妙的氛围。
直到游天稍迟一步到来,才打破了这种气氛,他来到陈松意身旁,看到了外面停着的马车,开口问道:“人齐了,还不走吗?”
还等着自家殿下对军师说点什么的常衍闻言,有些幽怨地看了打破氛围的游天一眼,萧应离却笑着开口道:“可以走了。”
前往将军府的这段路很安全,萧应离独自登上了为首的那辆马车,而陈松意因为还有事要跟游天商议,因此向仿佛习惯性等待自己的年轻王者说了一声,然后跟游天同乘。
萧应离放下帘子,知道她要跟游天商议的无非是那些孩子的健康状况。
很快,三辆马车从驿站出发,朝着将军府驶去。
因为有许多今日来义诊的村民加入,城中格外热闹,处处灯火不灭,听得到欢欣的人声。
将军府中也同样比往常要热闹,因为接下来要接待的是厉王殿下这样的贵客。
只是在这热闹之上又笼罩着一层阴翳,府中的下人或许察觉不出,但早发现府中变动的一些管事却隐隐猜到这跟厉王殿下突然到来的原因有关。
书房里,张辟疆挥退了服侍的人,只在书桌上留了一盏灯,在这有些昏暗的灯光中,静坐在父亲张军龙的书桌后。
他双眼向周围扫去,目之所及是他父亲看到一半的书,在书中留下的批注,还有桌上写到一半的小诗。
从他记事开始,在这间书房里被父亲教导的就是他们张家是为了镇守边关而生,他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也一直奉行着这一点。
生为张家子,守卫边关就是他的天职,击溃草原王庭,换来边关百姓的安宁,这就是他们张家几代人的目标。
在厉王殿下来到边关,打到草原人的龙城,打得他们没了胆气,不敢再来犯的时候,他本以为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可是现在,一直教导他要守卫边关,不忘和草原人之间是死敌的父亲却违背了他的信念,甚至已经秘密带着兵马前往主城。
先前消散的迷茫跟苦闷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张辟疆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做,可事实摆在面前——那些骸骨,那些账目,都又叫他不得不承认。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更不知道他选择和草原人站到一边,究竟是被人蛊惑,还是出于他的本心。
而不管是哪一种,于张辟疆而言都是一件不愿接受的事。
从回来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时间仿佛在昏暗的烛火中都失去了概念,直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的目光才动了动,看向门口,见到妻子推门进来。
张少夫人看到坐在桌案后的丈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灯笼交给身后的侍女,然后迈步进来:“下人们说在其他地方都没见你,我就猜到你应该是在这里。”
来到桌案前,她停下了脚步,有些忧心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轻声道,“厉王殿下他们就要来了。”
贵客将至,身为主人他要出去相迎,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张辟疆依然没动,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张少夫人来到了他身旁,伸手覆住了他手背。
妻子掌心的温度传来,张辟疆听她的声音响起,在昏暗的烛光里轻轻地道,“不管发生什么,夫妻一体,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张辟疆的手指动了动,这句话仿佛给他注入了力量,让他又有了起身的力气。
他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