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馗拔出斩鬼剑,张九阳手中的法剑也在铮铮作响。
那耀眼的赤芒就好像刺破黑夜的红日,冉冉升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黎明提前到来。
天鬼的一条胳膊被砍了下来,切口焦黑如碳。
轰隆!
那巨大的手臂掉落在地,荡起无数尘埃,面密密麻麻的鬼脸都在哀嚎惊叫。
那是渗透在灵魂本能的恐惧,好似肥硕的老鼠遇到了一只饥肠辘辘的花猫。
钟馗,虽然不是华夏最厉害的那批神明,但在捉鬼一道,却独占鳌头,是家喻户晓,名震人间的杀鬼大神!
不管是多么凶悍的厉鬼,在钟馗面前都只有一个下场。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也正因为祂能震慑万鬼,故而又执掌地府的罚恶司。
对钟馗来说,鬼物越凶越恶,吃起来就越美味。
祂黑色的皂靴踏在那条巨大的天鬼手臂,张口一吞,须发狂舞,如戟倒竖,大嘴好似鬼门关,肚肠化作黄泉路。
怨气、煞气、鬼气、阴气、恶气……
天地之秽气在祂腹中轮回,消弭净化,成为降魔之力。
一条胳膊说没就没,眨眼间便被祂吃了个干净,如饕餮般意犹未尽。
胃口一开,自然不能停下来。
那双豹眼看向剩下的天鬼,透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再次咽了口唾沫。
嗡!
那不是闷雷,而是祂的肚子在叫,满腹饥肠,在催促着食物。
天鬼的魂体都快被吓崩溃了,连林瞎子的命令都不顾,转身就遁地逃去,这一刻,对钟馗的恐惧竟让他战胜了林瞎子驭鬼的法门。
林瞎子的脸又黑又绿。
你逃走,倒是带我呀……
钟馗低垂眼眸,打量着脚下的大地,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厚厚的土壤,看到了正在亡命奔逃的猎物。
逃?
这世间的鬼物,哪怕是鬼王,也没有一个能从祂手里逃走。
祂轻轻一拍,腰间的酒葫芦打开,葫口幽深宛如黑洞,散发出一阵强大的吸力,好似磁铁一般吸引着方圆数十里的鬼物。
张九阳连忙挡在阿梨面前,这才让小姑娘没有被波及。
那遁地的天鬼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绝望的发现自己开始倒退。
他庞大的身躯被从地下吸出,越变越小,从十丈到五丈,再到一丈、三尺,最后竟只有几寸大小。
尽管他拼尽全力挣扎,施展出各种神通,却都无济于事,如蚍蜉撼树。
钟馗合酒葫芦,听到里面有无数厉鬼的声音,祂露出一個满意的笑容,而后葫芦轻轻一晃。
里面的鬼哭声越来越小,渐渐平息。
林瞎子感受着天鬼气息的消散,整个人如遭雷劈,他神情错愕,连体内肆虐的毒素都不顾了,仿佛受到了某种颠覆性的冲击。
那可是他谋划数十年,花费了无数心血才炼成的天鬼呀!
是阴山派典籍中记载的鬼王啊!
天鬼一成,肆虐人间,洪水滔滔,皆为血海。
为了能赢诸葛七星一次,洗刷当年的耻辱,他这六百年间殚精竭虑,苟延残喘,不就是为了集毕生之经验,养出一尊有史以来最强的鬼王吗?
就这么……灭了?
他用自己的盲眼注视着那道铁面赤袍的身影,几百年养鬼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也是鬼物,然而法眼之下,他看到的却是……
一个绽放着万道辉光,好似太阳般炙热耀眼的灵魂。
钟馗再次打开酒葫芦,咕嘟咕嘟痛饮起来,那张铁面也开始变得赤红,豹眼越发明亮,好似有风雷汇聚。
畅快!
就在这时,张九阳似是想到了什么,以心传音,说了一段话。
他和钟馗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鸣,仿佛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两人之间有着某种玄妙的联系。
钟馗很给他面子,张口一吐,飞出许多道身影,如蝗虫一般。
这些都是失去了怨气的魂魄,魂体透明,似是随时都会消散。
其中大多是陈家村的村民,以及芸娘女儿和那对曾被埋葬在槐树中的童男童女。
至于鲁耀兴……好死不送。
陈家村的村民们对张九阳露出感激的目光,他们深深一拜,而后缓缓消失,并非魄散,而是入了幽冥,有望轮回。
原本有些拥挤的身影顿时只剩下两位。
张九阳望着其中一位目光复杂,那人也正在望向他,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
正是金鬼,或者说,是张九阳的原身。
金鬼对他点点头,而后在地画了一个环形图案,面有两条游鱼。
张九阳一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没发问,金鬼便缓缓消散,空中留下了他给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不用再那么累了。”
张九阳默然良久,心中十分复杂。
他穿越的这段时间,通过和云河县百姓的交流,早已知道原身是个细腻、善良的人。
因为三奇贵人的命格,他从小被林瞎子收养,这么多年,难道一点都没发现过林瞎子的异常?
或许有,只是生性纯孝的他,又如何能对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