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之际,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凉州城外,旌旗蔽野,人头攒动。
官道两侧早已站满了老百姓,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出城相迎圣驾,北凉三州失陷四十余年,皇帝这个称谓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所谓的皇恩浩荡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
其实在北凉最黑暗的那些日子里,老百姓们恨透了那座朝堂,也恨透了所谓的皇帝,因为他们觉得那位皇帝早已抛弃了他们。
但当今陛下神武,出兵北伐,收复失地,尘尧在北凉三州百姓的心中还是极具威望的,怎么说也让他们回到了故土,再也不用饱受燕人马蹄的欺凌。
顾思年穿着那身黑金蟒袍,率北凉道文武群臣、六镇边军主将出城五里相迎圣驾,场面极为端庄肃穆。
“呜~”
“呜呜~”
一阵洪亮的号角声打破了这座古老城墙的宁静,秋风裹挟庄严之气呼啸于天地之间。
狭长的车队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从春末离京到秋季入凉,皇帝的圣驾足足走了六个月才抵达凉州城外。
最前面的自然是礼部仪仗队了,金黄色的龙旗在风中高高飘扬,锣鼓齐鸣、鼓乐震天,场面极为浩大。
之后就是那驾龙辇映入眼帘,足足八匹雄壮的大马拉着,銮舆四周镶嵌着各式宝石,熠熠生辉,宛如移动的小型宫殿。
再后面就是随行巡边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北凉收复乃是数十年来大凉朝的头等大事,这次跟随圣驾巡边的臣子贵胄数不胜数。
护卫在两侧的乃是京畿十二卫中的头等精锐:天策卫。
甲胄鲜明的悍卒牢牢拱卫在队伍两侧,将百姓人群与龙辇隔出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一双双凌厉的眼眸几乎扫过了每一名百姓的面庞,任何危险都会被他们在第一时间挡下。
“停!”
銮驾缓缓停下,随行车队中的官员们纷纷下马,恭敬地立于龙辇后方,人群中赫然出现了司马仲骞那张苍老的面庞,还朝着顾思年报以一笑。
侯在车驾边上的高渝高公公屏气凝神,轻喝一字:
“跪!”
顾思年迈前一步,朗声高喝:
“臣北凉王顾思年,率北凉道文武群臣恭迎圣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传遍了整座凉州城,不管是顾思年身后的文武臣子还是官道两侧的百姓,全都乌泱泱地跪伏在地。
全场寂静无声,这一刻天地失色。
当今圣上,皇帝尘尧从龙辇中缓步行出,立于銮驾之上,身着腾云驾雾的九爪金龙黄袍,庄严的面庞不见半点波澜,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王风范: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人群呼啦啦地站了起来,顾思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前列的齐王尘洛熙与秦王尘风,这次太子留在京城监国,只来了这两位皇子,尘风正极为兴奋地朝自己挤眉弄眼。
尘尧朝着顾思年微微一笑:
“自从朕踏足北凉土地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苍凉、壮阔之气,想我大凉先祖当年能从这里龙兴天下,逐鹿中原,真乃天降雄才啊。
若不是北凉王你征战沙场、收复三州,朕何年何月才能踏足这片故土?”
“谢陛下夸奖!”
顾思年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朗喝道:
“身为陛下的臣子,定为大凉昌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尘尧看向群臣,高声道:
“诸位爱卿也辛苦了,大凉有你们,朕心甚慰!”
“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尘尧袍袖一挥:
“入城,朕要祭奠大凉太祖!”
……
灵岳山四周从一个月前开始已经有重兵驻扎,警戒四周,今日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甲士密布,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靠近一步。
只因为尘尧入凉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祭奠太祖曾经居住过的那座凉王府。
虽说在圣凉城的太庙了供奉着太祖的灵位、画像,但历代尘姓子孙都将灵岳山当成心中的圣地,这里才是尘姓一族崛起的地方,历代皇帝登基之后都有远赴北凉祭奠太祖的惯例。
而这一惯例因为三州失陷中断数十年。
这座依山而建的凉王府实际上就是大凉朝的另一座太庙,只供奉开国先祖一人。
尘尧身披龙袍,拾阶而上,身后是齐王、秦王、北凉王、司马太傅以及一众文武百官,依稀能看见山顶矗立的那座庙堂。
尘尧每往上走一步似乎都能感受自己离先祖更近了几分,心中的那种敬畏之情越发浓厚,而这种感觉是他在京城太庙里从未感受到的。
登顶之后,映入尘尧眼帘的并不是一座灵位牌匾,而是一具玄色的战甲,他在祖籍中看过,当初那位太祖就是穿着这身甲胄驰骋疆场,定鼎天下。
“呼~”
尘尧长出了一口气,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发急促。
负责此次仪典章程的宋慎如宋大人朗声高呼:
“跪!”
这一次跪下的不止是文武百官,就连尘尧都恭恭敬敬地以头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