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是这样一日一日地过,似乎每日都是这样,或急或缓,有吵有笑。程婉蕴那头就是照常吃喝玩乐,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而正殿里太子妃病好了一点,却在年底各家内命妇进宫拜年送年礼的节骨眼,打起精神来接见了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
这一下就引得了胤礽的警惕。
这得从朝廷封印的头一天,胤礽从乾清宫回来说起。临近年关,这天越发冷了,胤礽搓了搓掌心,一进淳本殿便坐在火盆边烤火,何保忠忍着笑弯腰打帘子端了盆热水进来:“爷,您擦擦脸暖一暖。”
他憋什么笑呢?方才太子爷是被万岁爷赶出来的:“年底事多,快别老混在你老子这儿了,回去替朕去把要恩赏大臣的福字都写了!”
何保忠听得真真的,差点没笑出来。
胤礽嗯了声,随意抹了把脸,他自打做了那个梦以后,就格外珍惜和康熙一起相处的日子,只觉着过一日少一日,便日日找借口赖在乾清宫,不是给康熙热敷膝盖,便是提着药膳盯着康熙用膳,替他念折子、研朱墨、下棋、赏雪看月。
康熙一开始十分感动,后来每天一起床就看见这个老儿子,渐渐面无表情,最后忍无可忍,把胤礽一脚踢出去,一口气给他布置了大大小小十几桩差事,除了写福字、出宫看望朝中老臣、主持祭天仪式,另外就是额林珠、乌希哈、十公主要抚蒙修建公主府的事情。
康熙就差把“莫挨老子”写在额头上了。
今年年底,虽然还没正式下明旨,但康熙已经跟太子、十三、德妃都透过底了,约莫明年,最迟不过后年,在额林珠和乌希哈嫁人之前,就要让十公主抚蒙。
正好年前老五就舔着脸求到胤礽跟前,让他帮着一块儿选乌希哈的公主府址,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胤礽最近拉着老四老五和十三都在忙活这事儿。
老五和老十三都是亲人相关,自然出力,至于拉上老四,纯粹是胤礽觉着老四得力、干活细致,他自己从头盯到尾的四贝勒府是兄弟里的府邸里建造布置得最好的。
胤礽十分相信这个弟弟在建筑、器物上的审美,是又清雅又素美。
另外也是开解这个弟弟——之前十四顶缸了外室的那件事,让老四心里一直很愧疚,觉着自己没教好弟弟连累了胤礽,他是胤礽身边最亲近的弟弟,一直很清楚二哥的处境,所以老十四闹出这种事来,老四心里比谁都难受。
胤礽越发待他一如既往、毫不介怀,他越是加倍回报,胤礽每次对上老四那双“二哥,请尽情吩咐弟弟”的闪亮亮狗狗眼,只能妥协。
洗完了脸,胤礽被冻僵的脑袋慢慢恢复了运转,正好出去泼水的何保忠从看门的小太监那儿得了信,回来就小声靠过来说:“太子爷,佟相的夫人刚刚出宫了,太子妃娘娘赏了极丰厚的礼。”
胤礽立刻就皱眉。
他低声叫何保忠去查,心里千回百转。
那次茉雅奇和太子妃争执导致太子妃又昏厥,养了一个来月才能起身,母女两个的关系也降至冰点。胤礽自然有所耳闻,但正殿伺候的奴才,哪怕是利妈妈也不知道太子妃与二格格吵架的细节,何保忠把安插在正殿里的太监都动用了来问,也只有几句只言片语。
因此胤礽并没有太在意,太子妃病了以后脾气越发偏了,他只以为太子妃脾气不好,母子俩又拌了嘴,便只是私底下让阿婉多照顾茉雅奇几分,这个孩子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哪怕受了委屈,也不会漏出来一句太子妃的不好。
等何保忠回来,将在正殿里搜集到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在一起,比如佟相夫人进宫陪皇太后打牌,太子妃娘娘派了心腹侯在宁寿宫宫巷附近,等佟相夫人出来就把人拦下。
随后佟相夫人就进了正殿的门,和太子妃娘娘谈了有一刻钟的时辰,太子妃娘娘将自己陪嫁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赏人,显然是十分看重的,但佟相夫人出宫时,伺候的太监却说她面色不大好,步履匆匆离去。
胤礽立刻就将今日之事和之前那天太子妃反常来找他为茉雅奇的婚事求一个恩典的事联系起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妃这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看上了佟家!
胤礽气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差点将火盆踢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捏着腰间的玉佩,慢慢地想整件事情。
佟家煊赫是煊赫,但在婚嫁上头的名声却臭不可闻,京城里的诸多世家若非为了权势阿谀奉承卖女儿的,压根不想跟这样的人家结亲!
尤其是佟家与太子爷的母族赫舍里氏已经势同水火!这里纠缠了两代人的恩恩怨怨,先是四大辅政大臣式微那会儿,太子爷的外公噶布喇和佟国纲达成了同盟,两个家族联姻,佟国纲让弟弟佟国维娶了赫舍里氏的女儿,而噶布喇则干脆逼死索额图的原配,压着索额图续娶佟佳氏。
在这个女人性命如草芥的时代,恐怕噶布喇和佟国纲谁也没想到,索额图竟然会一直记着这个仇,为了一个女人,全然不顾两个家族联姻的情分,在征葛尔丹时得了机会便暗算佟国纲,导致他战死沙场,也让佟家失去了最重要的家主。
佟国维年纪与佟国纲相差很大,几乎是兄长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