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絮与母亲一同走到前院采办房时,正听见白氏对下人大声呵斥。
“都不长脑的吗?四少爷用的乌沉香怎的没有供上用,他在外若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可担得起?”
楚家四公子楚成开一向体虚,乌沉香有舒筋活络、提神醒脑、除秽消灾之效。
楚成开年少之时曾发高热到全身惊厥,白氏认为是因他体虚而沾染上脏东西所致,所以她在对嫡子的日常照料中,处处小心谨慎,不仅要求他驱邪符箓随身携带,身上香囊的熏香也是精心挑选的。
一位嬷嬷战战兢兢地回:“二夫人,老奴没有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只是那香铺老板要把上一季的赊账结完才肯将熏香送到府上,老奴昨日亲自去了求了老板,好说歹说,那老板仍是不松口,老奴真是别无他法,只好去找吴账房让他将赊账清还,可他却对老奴爱答不理的,老奴实在是”
一听到这,白氏突然停顿了一瞬,似是在想什么,然后依旧沉着声道:“行了,这点事都弄不明白,改日本夫人亲自去拜访香铺,看他到底还想不想继续为我们大将军府供应熏香。”
那嬷嬷立刻应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二夫人出马,那什么困难事都会轻易解决的,二夫人贤良淑德”
“行了,”白氏语气不耐烦,“别说那些废话,做事去。”
楚南絮正听得起劲,许是白氏身边有人告知了她外面有大夫人正在候着,白氏低低怒斥了一声:“怎么不早说!”数秒之后,白氏跨出门槛热情相迎。
“我怎说今儿个日丽风清,花香四溢的,原是大嫂过来了,”白氏看向楚南絮,“皎皎还真是与大嫂形影不离呢,也是,采办这种府上的大事,多个人帮忙也是应当,省得出岔子。”
白氏看到这对母女俩就来气,尤其是楚南絮,她一出现,立马就打破了大将军府十几年的平静,她和她那几个哥哥真不愧是一窝里生的,满肚子都是心眼子。
萧涓涓总觉白氏这番话听起来怪怪的,虽然白氏说话的语气热情圆滑,又处处充满了夸赞,但她听着却不怎么舒服。只是她一向嘴笨,不愿与人起争执,听得不对劲的话向来直接咽下,开口说起了正事,“弟妹辛苦,今日我来接手采办之事,不知弟妹有什么可与我交代的?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嫂嫂虚心请教,还望弟妹明确指出,以免耽搁府上日用采办。”
萧涓涓说这话时,楚南絮像个小透明似的站在旁边,细细观摩着白氏的动作与表情,以及琢磨着她们刚刚偷听到的对话。
今日本是母亲的主场,她是来辅助的。
白氏轻飘飘摆摆手,“采办之事倒也简单,以大嫂的聪慧,定然很快就能摸索明白,”她从腰间的钥匙串中拆下一把铜钥匙,双手呈到长嫂面前,姿态客气有礼,“这是放有采办流水匣子钥匙,大嫂收好,采办房王管事一早外出办事,待他巳时归来后,我让他到大嫂面前巨细无遗汇报采办房日常事宜。”
白氏紧接着又道:“李嬷嬷我就带走了,大嫂身边的蔡嬷嬷看着也像是个脑子转得快的,有她相助,大嫂日后一定很顺利。”
说完,白氏便客客气气朝长嫂颔首一礼,给了李嬷嬷一个眼神,两个人四条腿快速往后院的方向捯饬着,生怕萧涓涓再拦住她对她问东问西似的。
萧涓涓一下子就明白了,白氏这是心里有气,变着法地朝她撒呢。
你想要接手采办房?好,给你。但你想要从我身上学到管事经验?呸,没门。
萧涓涓正皱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就听自家乖女突然开口唤道:“二婶,你先等一下。”楚南絮拎起裙角小跑到白氏身边。
光天化日之下,白氏装不了聋子,只好不情不愿顿下脚步,僵着脸侧首看向楚南絮,“皎皎还有何事?”
楚南絮甜甜笑着,“没别的事,就是刚才二婶训斥下人时太大声,侄女和母亲无意听到熏香的采买出了问题,这事是需要母亲去解决吗?还是依二婶所说,由二婶再费心出面解决此事?”
白氏闻言顿时面如菜色,不会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皮笑肉不笑,“这事算是我掌管采办时遇到的麻烦事,就不劳烦大嫂出面了,”说完,她还顺带脚地‘夸’了一下楚南絮,“皎皎真是心细如发,大嫂身边有你这样贴心的闺女帮忙,遇到啥事都不会愁了。”
楚南絮就当听不到白氏的话外音,对白氏粲然一笑,“二婶过奖了,那二婶快去忙吧,侄女和母亲去熟悉采办之事了。”
目送着白氏以闪电般的速度走出视线范围,楚南絮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
重新走回母亲身边,楚南絮见四周虽然已经没有外人,但还是压低声音道:“采买乌沉香的那批银子一定出了问题,要不然二婶也不会不敢让母亲插手。”
萧涓涓的脑子转了转,“皎皎是说,有人挪用府上的采办银?”
楚南絮认真分析道:“而且这事儿,肯定不是一回两回了,要不然二婶也不会反应如此之快。”
不必楚南絮出言提醒,萧涓涓也能想到,那挪用采办银的,一定是白氏亲近之人,要不然以她那精明尖锐的性子,她也不会如此包庇。
萧涓涓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