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在高一开学军训时,第一次见到的,穿着迷彩服的郁璐颖。那天她的长发被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头戴迷彩帽,她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即使在一干同龄女生中,依然是那么出众。
他想起了在学校文艺演出活动上,穿着纯黑色演出服长裙,表演《梅瑟在埃及》大提琴曲时的样子。
想起了自己给她写信告白时,被王明和班上男生扔来扔去的信。
想起了自己尾随纠缠她时,她的白眼和恶言相向,想起了她踢向自己小腿的圆鞋头。
想起了平安夜晚上,她勉强回答自己的“圣诞快乐”。
接着,肖尧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市七女中门口,见到沈婕时的情形。
想起了自己在“荣福旅店”第一次与沈婕同床共枕的夜晚。
从自己第一次见沈婕的面,到与她共枕,总共才花了多少时间呢?总共才见过几次面呢?
而,比起那样的“快餐式爱情”(当然,是要打引号的)来,自己和郁璐颖之间,似乎早已沉淀了更多、更厚的东西。
也正是由于这些“更厚的东西”,才让肖尧格外能感受到,这初次的,“千年修来共枕眠”的来之不易。
进而,生出更大的心满意足来。
五月,郁璐颖第一次和姚老师主动提出帮自己补课;
在发现共生时,二人所立下的“君子协定”;
在战争影都门口,郁璐颖第一次和自己所作的告白;
在奶奶家的卧房里,郁璐颖和自己听《纯真年代》,读《诗刊》,第二次告白+逼宫,结果被拎着黑色大塑料垃圾袋闯进来的沈婕所打断。肖尧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还特意为自己穿了Lolita,自己却让她哭着回去了;
在纳瓦拉婚纱,与她不小心被拍下的“结婚证照片”;
在去舟莊的大巴上,初次拉住彼此的手,所立下的“做一辈子好朋友”的诺言;
在宋海建的殿堂里,奋不顾身地跳进铁笼子,提着裙摆在一片汪洋火海中朝自己跑来的精灵……
肖尧像一头老牛一样,不断反刍着这些记忆的碎片。
他觉得自己的爱意被激发了。
曾经被“对沈婕的爱意”所压制,乃至快要被遗忘的爱情。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特殊的场合下,一下子被激活了。
他好像穿越了镜子里的时光通道,回到了初中时代一般。
而郁璐颖就好像是那个,在情窦初开时,偷偷喜欢的隔壁班女生。
也许在这里偷走她的初吻,会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场合。
但如果不经过对方同意的话……?
“我爱你。”肖尧对熟睡的少女,偷偷地,轻轻地说。
“你不睡觉干嘛呢?”郁璐颖口齿伶俐地回答他说。
“我靠,你没睡着啊!吓死我了!”肖尧吓了一大跳。
“我有那么可怕吗?”郁璐颖把自己的右手臂从肖尧的脖子下面抽了出来:“你不也没睡着吗?”
肖尧还真是担心这小胳膊被自己给压断了:“第一次跟你一起……睡不着,很正常。”
“嗯。”郁璐颖嗯了一声,不言语了。
“不对啊,”肖尧侧着身子,把头抬起来了一点:“我看你睡得呼啦呼啦的啊,你一直在演戏?”
“没有,”郁璐颖小声道:“中间应该是睡着了,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睡不深。醒过来也就几分钟吧?”
“醒了怎么不跟我说啊,别说是怕吵醒我,”肖尧问:“我这都睁着眼睛的,可没装睡啊。”
“嗯。”郁璐颖又嗯了一声:“就想看看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诚信。”
“我可老实了吧?”肖尧有点后怕,还好刚刚没贸然亲上去:“请叫我肖下惠。”
肖尧的自我夸耀+请功遭到了无情的驳斥。
“要不是我可以自己感觉到你,”郁璐颖闭上眼睛说:“我还就真信了。”
“呃,”肖尧有些尴尬地表示:“大脑不能控制的部分,我不担责。”
“行吧,就原谅你了。”郁璐颖用调皮的语气说道。
……
“话说那个,饿了吗?”短暂的沉默之后,肖尧开口了:“既然醒了,要不,我们起来?”
“嗯嗯~”郁璐颖用鼻音发出表否定的声音:“你饿了吗?”
“你都不饿我当然不饿了,”肖尧笑道:“这种问题还用问。”
“那你还问我?”郁璐颖说:“莪觉得,这样黑灯瞎火的,就,光,一起躺着,说说话,很……放松?很轻松,很舒服。”
“深有同感!”肖尧高兴地说。
这种两个人都好像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的恋爱体验,简直太棒了,肖尧想。
“也未必见得吧?”郁璐颖回答说:“要是最后都感觉,像是自己跟自己在谈恋爱一样,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吗?要是对方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在你的预判里,就跟照镜子一样,那还有什么期待感?”
“不至于,不至于,”肖尧摇头道:“而且就算是镜子里的,自己内心的影子,你也不知道它的全部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