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本无都城一说,或者说在慕容女帝篡位登基之前,这个草原帝国根本就没有一个成规模的中枢城池。
但随着慕容女帝登基,选择动用了甲士四十万和民夫九十万修建都城,用时长达九年,由北院大王徐淮南和中原一对父子士人张柔张略负责规划,更有例如麒麟真人以及多位堪舆大师参与。
北莽帝城建成后,先是皇室宗亲、勋贵和文武百官入驻,后有各支守军驻扎城外,家属迁入。北莽帝城之宏伟,完全不输离阳京城太安。
定都以后,北莽女帝仍是采取四时帐钵之古制,四季出行巡视。
洪嘉北奔之后,北莽再一次变革,有了北莽南朝,以及南朝中枢的西京城为陪都。
西京城本名佳婿城,原本不过是一座仿照中原而成的普通城池,然而随着洪嘉北奔,大量的春秋士子涌入,带来了江南庭院、黑瓦白墙、耕读传家、高冠博带、锦绣长裙、各色吃食……
再后来,随着西京不断扩建,更有了本土陇关贵族和外来新士族各占半壁江山的朝堂,有了三省六部制,人才济济,蔚然深秀。
这座重镇,在这二十多年里逐渐成长,就像是由清瘦的小女孩,长成了体态丰腴的美妇人。
到了现如今,西京城已经成为了北莽仅次于帝城的核心,就连慕容女帝,一年中也会有多次降临此城处理要事。
冷清的御道上,有一行人缓缓走着,领头之人是位老妪,这位老妇人披一件旧狐裘子,眸光望向北凉,格外的幽深长远。
这是头日渐迟暮的雌鹰,她飞翔在大草原所有雄鹰更高天空的岁月,已经太久太久了。她自然便是草原的主宰,北莽的皇帝,慕容女帝。
慕容女帝率众进西京宫城,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小心翼翼地引领下,最终只有一部分人,走入了一座幽静阁楼。
这座楼内有一口不明材质的灰黑色阴刻螭龙缸,缸不过半人高,但是尤为巨大,占据整個阁楼大厅的大半位置。
老妇人双手放在沁凉的圆润缸沿上,眯起眼低头望着那缸清水。
这只大缸名“蜇眠”,在她篡位称帝坐上龙椅后,有人悄然入宫跟她禀报,有一尾蛟龙蛰伏而眠于缸底。
一眼望去,无风无浪,水面静止,却处处不平。有无蛟龙看不出,但若仔细辨认,依稀可见缸内有许多不同色彩的小鲤悬停水中不游曳。
这位女帝抬起头环视一周,距离这个大缸最近的有九人,都是深居此地数十年的真正隐士,北莽的底蕴强者。
这其中,既有北莽道德宗内,地位仅次于国师麒麟真人袁青山的南溟真人,也有身份最隐秘却是最擅风角占敕的练气士第一人,还有祖辈世代为北莽皇室推演谶纬的占星大家耶律光烛。
而除了这九人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今日跟着她来到西京,有北莽棋剑乐府的太平令、剑气近,道德宗麒麟真人,军神拓跋菩萨等等。
慕容女帝轻声问道:“离阳的皇帝赵惇,还是在太安城吗!”
满头鹤发却面孔嫩如稚童的南溟真人闻言,提着一根纤细的紫色竹竿,走到蛰龙大缸畔,伸出长竿在距离水面两尺高的某个地方,轻轻画了一个小圆。
这位百岁高龄的道德宗真人,说道:“以位置推断,赵惇还是在太安城,不过能看出他的气运不太妙,最近应该睡的不太好。”
慕容女帝手指轻轻敲击缸沿,讥笑道:“才知天命的岁数,就可能要死在朕这么个老妇人前头,还真是可怜。”
“当然,也是他赵家自作孽。”
“当年的京城白衣案,徐骁忍下来了,他们赵家却还是不依不饶,连个世袭罔替都不愿意给。”
“现在好了,徐家的傻儿子藏了这么多年,一朝出事就干出好几件大事,摆明了是准备要掀翻他的宝座。”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谁敢答话。
老妇人又问道:“徐骁还在陵州城吗!”
南溟真人用紫竹竿点了点比先前偏北几分的地方,说道:“北凉王还在凉地。不过,陈芝豹北上了。”
老妇人的表情凝重了几分,说道:“陈芝豹,这个狼顾之相的年轻人,居然会乖乖被徐骁小儿子降服,这两人联手,才是真正的麻烦啊!”
“徐龙象到哪儿了?”
慕容女帝又问,南溟真人连忙指了指大缸当中的某处模糊的位置,解释道:“徐龙象这位天下第一名副其实。”
“世上一部分顶尖强者,尤其是那些接近陆地神仙的人物,他们的本命鱼会扰乱缸中水,难以分辨清楚位置。”
“若非这段时间徐龙象亲自率军逐北,不断击溃我北莽大军,导致气机外泄太过厉害,他的本命鱼也不会被我们所发现……”
北莽女帝又是问道:“这么说,那徐龙象还未突破陆地神仙是吗!”
南溟真人点头道:“没错,若是已成陆地神仙,自然就已跳出缸外。”
一问一答到这里,慕容女帝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击败王仙芝,一人屠五千甲,破十万水师,还未突破陆地神仙就有如此可怕的实力,又折服陈芝豹,统率大军入我草原一路血杀……”
“徐骁的这个儿子,比他老子还要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