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位于汉水之旁诸河交汇处,若顺流而下,一天可到另一规模较小的城巿汉南,再两天就抵竟陵,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
自江都之乱后,各地的形势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本已霸地称王称帝的,趁势扩张地盘,原为隋官又或正采观望态度的,则纷纷揭竿而起割据一方,成为一股股地方性的势力,保障自己的城乡家园。
襄阳的钱独关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双刀钱独关乃汉水派的龙头老大,介乎正邪之间,在黑白两道都很有面子。
当然,这些都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实际上他是阴癸派门徒,和常真、法难、游秋雁一个级别的地级弟子。
杨广死讯传来,钱独关在众望所归下,被当地富绅及帮会推举为领袖,赶走了原先的襄阳太守,自组民兵团,把襄阳治权拿到手上。
钱独关自知没有争霸天下的实力,但际此风起云卷,天下纷乱的时刻,亦可守着襄阳自立独行,不用看任何人的面色,左右逢源,大做生意,换取所需,俨如割地为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自东汉时,外来佛门扎根中原大地,数百年于中土发展壮大,大隋兴起之后,佛门甚至掌执白道牛耳,俨然是影响天下大势的强大势力。
襄阳地处南北要害之地,昔年也是佛门香火鼎盛之地。
襄阳甘泉寺,东晋时僧慧远建寺,后有甘泉洞,岩石嶙峋,泉水出石龙口中,甘冽异常。
钱独关实际掌控襄阳之后拉拢各方势力,对于本地佛门也颇为看重。
当世佛门大行其道,官宦家眷信佛者不在少数。
虽逢乱世,然襄阳之地和平一方,官宦家眷结交游会依旧盛行。便如今日,襄阳城内众多世家大族女眷郊游踏青,共往甘泉寺祭香。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出门方是天晴,及至岘山脚下,已是细雨绵绵,山路难行,雨天路滑。
岘山多溪流,山道多曲折,有着许多不足丈许青石板桥,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山流滑坡,某位襄阳贵妇女眷车马经过时,一块长约丈许青石板骤然滑落。
万幸当时马夫反应迅速,及时驭马而过,并未造成人马损失。
不过因为青石板桥侧翻掉一半,这车马行路就有了难题。只剩下一块青石板的石板桥,驾马而过没什么问题,可是女眷队伍之中马车众多,不易通行。
偏偏这样的风雨天气,有一大半车马都通过了,剩下的现在回去,也不太现实。
好在这些此次随行的侍卫下人不少,众人合力开始对这石板桥进行修复,另外也是有人前往甘泉寺,请求寺众派人帮忙修桥。
“清儿夫人!”
未曾通过石板桥的一辆马车外,一位青年文士人物走来躬身问候。
“郑先生,情况怎么样了!”
马车的窗帘被微微拉开,里面的女眷却是没有探头,只是一双明眸看了看窗外,随即向着这文士询问。
这個文士躬身道:“山雨路滑,这石桥也年久失修,这一次滑陷掉了半边,我们带来的人里面并无工匠,一时半会怕是很难修好。”
“郑淑明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马车之中的清夫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压低声音询问道。
青年文士转头看向前边的另外一辆马车,片刻后转头回道:“郑大当家并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今天原本是我们过来陪她郊游踏青,舒缓情绪的,却出现这种情况,想来她的心情不会好。”
“清夫人,这郑夫人自江霸死后,一直纠集大江盟人马追杀跋锋寒,欲要为江霸报仇。此女心思坚定,只怕不是区区拉拢交好,就可以让其归心的。”
“这我知道,不过,精诚所至,水滴石穿……”
马车之内的清夫人说着放下了窗帘,声音也逐渐稀落。
青年文士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转转头看向那郑夫人的马车之中,眼中有怜爱之色掠过。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就在人马停顿,侍卫仆人冒雨修桥的时候,这岘山林间忽然传来阵阵歌声,悠长明啸让人闻之心神隐动,不自觉看向了歌声来处。
烟雨朦胧的山林之中,一个背着竹篓的身影出现在诸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一个和尚,一个举着伞赶路的和尚,看上去很平凡,但又极不寻常的和尚。
山路湿滑,纵然是常常上山采药的山客,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小心行走,这和尚出现之时却健步如飞,显然是有着功夫在身。
等到这和尚走近了之后,又是引来阵阵惊呼,只因为,这和尚长的……模样太好了。
这个出现的和尚,身穿一身平常毫无杂色的白袍,相貌极为俊美,气质孤高脱尘。
这个和尚一出场就带给人一种极为特殊的感觉,他的嘴角总是挂着干净的笑容,又带着淡淡的威严,予人一种想要接近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深莫测之感。
“原来是风雨毁桥,阻拦了去路。”
这和尚来到现场见了情况,接着纵身一翻,双足一踏斜坡,非常潇洒的一个旋身之后,稳稳落于断裂石桥的一侧更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