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血性,大夏朝的人还是不乏血性的,更别说是战功赫赫的永平侯府,连王子腾这种在勋贵圈子里一贯被视作保守畏战代表的后勤型武官,也有敢放手一搏的勇气血性,何况是徐令宽?
身为徐家五爷,不知暗中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
这,可是徐家。
徐令宽身上的京营把总官职别看只有区区七品,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实缺官,手里握着五百京营精锐。
哪怕徐家五爷平日里可以摸鱼在家陪妻子看戏玩耍,可十日一次的大操也是要去点卯的。
迎着兄长的目光,徐令宽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吞吞吐吐:“我是想着打仗亲兄弟,若大哥你真的要挂帅出征,当弟弟的实在没有躲在京里享福的道理,额……”再往下的话让徐家五爷实在难为情,一时间词穷起来。
不是他不会说,而是有时候兄弟之间,有些话其实不需要说出来。
徐令宜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家弟弟,片刻过后,笑了起来。
徐令宽有些愣神。
笑了。
他居然笑了。
从记事开始,自家兄长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
永平侯站起,缓缓绕过书桌:“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最近勤快点,别光只是把精力放在看戏上。”
徐令宽微微一怔:“真要打?”
“嗯…”永平侯表情严峻:“往年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今年怎么可能让僧格再次如愿!?”
“自然是不行!”
徐令宽脱口而出,随即又怔了下来,喃喃自语的道:“如此说来,还真让兰哥儿猜中了。”
“他根本就不用猜…”徐令宜摇了摇头,看着弟弟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他缓缓站起,取下悬挂在墙壁上的剑,唰的一下抽剑而出。
这把长剑造型一点也不花俏,剑柄用黑色的绳子缠绕着,剑鞘与剑格上只有简单的雕饰。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这把剑的剑身上可着两道平行的血槽。
隔着一整张书桌的距离都仍旧能感受到这把剑带来的寒意。
看似普普通通,和兵器库里一般兵卒所用类似的铁剑,却是徐家传承了数代人的宝物。
就是这么普通的一把剑。
一把普通的、杀人的剑。
灯烛的光映照在剑的锋刃上,散发着幽幽寒光。
“生国仇,死国耻,身为大夏武将,见侮而不斗,辱也!”收剑回鞘的徐令宜说道:“七尺男儿,当有十荡十决之勇,纵使朝堂上衮衮诸公皆不敢言战,你我武人也应该有敢战之胆气!”
被徐令宜的气势所摄的徐令宽唯唯点头。
定定地看了徐令宽数息,徐令宜笑了笑,转身把剑放下:“相比那贾家的小会元郎,五爷你反而不像是个武勋的子弟。”
“啊?”
“四王九边之设立并非是因循旧制,而是为了进攻,更进一步的进攻!”
“进攻?”徐令宽大为不解,眼底的诧异越发浓厚。
在他印象中,永平侯徐令宜是一个沉默稳重的兄长,一个合格的统帅,一个在朝堂上深谙明哲保身的官员。
这样的人怎会不知道“黩武穷兵,祸不旋踵”的道理?怎会不知道士林之间一直在鼓吹偃武修文?朝堂上自天子到内阁,一直都十分克制,轻易不会动兵。
若不是这次僧格竟然悍然入寇京畿之畔,引起天子震怒,事情估计就糊糊涂涂地糊弄过去了。
“你这么想也没错……”徐令宜淡淡点头,“可我大夏可不是只懂得龟缩在城垣之后的前明,既然人家都打过来了,就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可是……”徐令宽仍旧不解,僧格入寇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朝堂上衮衮诸公,为何到今日才?
除非……
徐令宽哑然张嘴:“莫非是?圣上他需要一场战争?!”
“不错。”
徐令宜重新坐回书桌之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为将者,必明天时,会元郎不愧是荣国之后,不错……”
“额……”徐令宜极少赞赏别人,一句“不错”已是极高评级,徐令宽为自己结交了贾兰这个能让兄长认可的朋友高兴之余,也有些自愧弗如。
“五爷你也无需介怀……”察觉到了徐令宽心境的波动,徐令宜开口劝了劝:“你能从中有所领悟和收获,便已是不错。”
又是……不错??
徐令宽难掩激动,却不自觉地错开了与兄长的视线,眼中似乎在闪耀着什么。
却见徐令宜伸手放在弟弟肩上,慢慢地说了一句什么,徐家五爷整个人气质仿佛变了个样,重重地朝永平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月色之下,站在屋檐下送别兴冲冲的徐令宽后,回到屋里一人独坐的京营指挥使看着窗外沉默着。
许久后,他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所谓武勋,就是圣上手里的刀,若只是战,吾侪又有何惧焉?”
沙沙风声从窗前流过。
不是秋天,却带着一丝肃杀。
……
大观园。
“今晚月色正浓,不知会元郎可有佳作?”
千百杆翠竹遮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