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童子走到贾兰面前行过礼后轻轻拾起贾兰的作品,准备交由评委点评。
看到纸上墨迹,童子显然愣了一下。
墨迹已经彻底干透。
童子的眼光不由上移打量了这位年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解元郎一番。
见对方看来,贾兰朝其友好一笑,反让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快步离去。
一同离去的还有从徐令宽跟前站起的童子,此时正一脸无奈地看着手里的白卷。
徐令宽与贾兰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一时之间,龟寿园内喧嚣一片。
交上诗作的士子们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贾兰微笑,果真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考试过后人们的情态都是那么的相似,脸上写满了各种神情,有欣喜、紧张、疲惫、期待,也有失望、懊悔、沮丧。
龟园诗会就是一处名利场,人人都想挤进来找到一条扬名立万的终南捷径。
“接下来各位诗作会送到伏枥堂旁,由六位女校书先选出可读之文,再交由夫子们点评。”
得了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长枫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游园,还拉上三个兰作挡箭牌。
长柏一眼看穿长枫游园是假,看美女是真,沉声说道:“你要去便自去,几位妹妹只能留在阁内。”
长枫干笑一声,朝妹妹们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起身离去。
贾兰与长柏聊了一阵后也离了座位,走到阁楼栏杆处远眺。
夜幕下的园林,灯火通明,如梦如幻,丝竹管弦之声悠悠不断。
既已看遍了士子百态,游园诗会,何不尽情山水?一睹这个时代的风物?
想到这里,贾兰和长柏打了一声招呼,又先后朝明兰与十一娘点头示意,独自走出修竹阁,慢慢走着,细细看着。
于湖畔园林之中眺望景色,纵情声色于绿波朱阁之间,一路上与认识的、不认识的士子拱手行礼,互道友好,这便是典雅的生活,古人之间的社交。
“哼!”
某处亭台上,看到贾兰漫步走过的身影,余嫣红暗暗骂了一声“装模作样”,随后目光瞥向一旁颤颤巍巍地坐着的余嫣然,嘴角又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
沿伏枥堂外站了一圈的士子,目光热切地看向纱帐之中那几道朦胧的倩影。
“听说了吗,这次诗会请来的六名女校书,其中就有衍圣公的孙女文沁姑娘,还有孟家的如心姑娘。”
“不仅如此,连京中有名的才女,那位陈家的碧游小姐也在里面。”
有人叹道:“我倒不想登堂拜见衍圣公,只愿得见几位女校书的风采。”
这话引得四周一阵哄笑。
伏枥堂旁的抱厦内,轻纱幔帐之中并排坐着六名女子,正埋头仔细地传阅着童子们送来的诗作。
“孔姑娘,你看这诗。”
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刚读过一篇诗作,眼前一亮,转身寻到身旁一名穿着素净袄裙,头上戴着一朵水红宫花的女子,将诗作递了过去。
旁边之人接过后细细读完,微微颔首:“此诗用典清奇,只可惜文字过于雕琢,太过匠气。不过倒也不失为一首好诗,送进去吧。”
“是。”一旁早有侍女守候,闻言立刻躬身接过诗文,送入正堂。
一位女校书笑道:“孔姑娘眼光太苛,我等看了十多篇,仅仅只有一篇通过进到堂上给夫子传阅。依我看,今晚夫子们可省心了,只管持吃酒便可,这诗文尽数交予姐姐看完便是。”
“祖父年岁不小,我这个做孙女的自然要多多尽心。”
与之并排而坐,穿着略显艳丽的陈碧游目光闪动,轻声笑道:“孔姑娘诗名闻动天下,与宋大家号称诗曲双绝,眼光自然非同一般。”
孔文沁淡淡地笑道:“碧游小姐过奖了,诗之一道,贵在含蓄,有不尽之余意,若仅仅为了争个输赢,便已然落了下乘。”
她指着手中诗文:“通篇用艰深的词汇奇典,与昌黎先生言‘文约而义薄,辞近旨远’相距远甚,祖父一贯主张写诗如文章,须疏荡而明白,简朴而驰骋……”
“文沁姐姐,说的真好!”一旁的孟如心笑道。
碧游面色微凝,她出身神京富商之家,也以诗文才气得名,这次诗会被选为六位校书之一,见到名声斐然的孔文沁,多少还是生出一丝较量之心,如今听得孔文沁一言,方知才女之名当之无愧,于是正身危坐道了声:“谨受教。”
排除杂念专注于读诗的陈碧游渐渐进入了状态,很快便发现了几篇不俗的作品,众人传阅一番后也点头称可。
在座之中,孟如心最幼,豆蔻之年的她见几位女校书都有作品举荐,唯独自己没有,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孟如心的孟家出自亚圣孟子,她这一支乃是唐代大诗人孟浩然之后,孟家后人被封博士奉祀孟子。孟家在邹县,自然与隔壁曲阜的孔家多有往来,孟如心从小就跟在孔文沁身边,对她而言,后者
宛如长姐。
翻着翻着,孟如心看到一张完全空白的纸张,脸色越发不好了。
这是哪家的人,居然交白卷?可恶!连署名也没有!】
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