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十天,贾兰都在家里看书,偶尔找黛玉聊聊天,除了每天早上跟贾母与王夫人请安,再也没有迈出过书房半步。
不过,今日贾兰却来到了神京外城昭武门外的一处宅子之中。
这是倪二的商行。
大厅之中,倪二与冷子兴相对而坐,热烈地聊着,此时下人来报,得知贾兰到来,两人连忙迎了出来。
“公子!”
“倪二哥,冷叔!”贾兰笑着抱拳。
三人寒暄了一阵,冷子兴看着与年前相比沉稳成熟了许多的贾兰,惊讶于他的变化之大,感叹道:“一年不见,兰哥儿越发出众了!”
面对冷子兴的赞赏,贾兰嘴角微微上扬,眉毛微微挑起,让他的整个面部线条显得十分柔和。
“冷叔,的确好久不见了。”
贾兰察觉到,与倪二相比冷子兴再次见到自己时,虽然脸色带着笑容,却更多地是在掩饰心中的拘谨。
于是他心念微动,气场施展,一股自然柔和的气场扩散开来,冷子兴脸色登时缓和。
气场也是可以影响人的情绪的。
只是效果因人而异,如冷子兴这种精神相对而言不算太过坚韧的效果特别明显。
倪二哈哈一笑,问起了贾兰游历之事。
这次游历确实遇到不少事,贾兰挑了几件说了出来,特别是梁咏在广南被人合谋,差点连功名也被革除,更是让两人大为感叹。
“狗日的腌臜败类,这样的毁人清白的手段都能做出来,真是可恨!”
相比倪二对梁咏族亲的咒骂,冷子兴却想到了更多,感叹了一句:“难怪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最贱。”
贾兰摇摇头:“非也,端木子也是商人,却懂得‘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只不过利益当前,谁也无法摆脱,那家商人也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商人也是人,与商无关。”
冷子兴感慨一番,随后脸色认真起来,开始与贾兰说起正事。
这次来见贾兰,冷子兴其实是来汇报的。
虽然醉琼楼的生意转给了赵掌柜接手,可随着贾兰事业越来越多,冷子兴也越发忙碌。
他先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贾兰。
“这是去年的收益,统共有三万两,我换成了一千两面额,包括日新堂书籍刊发的润笔费,还有几个庄子的收益。”
“冷叔辛苦了。”贾兰接过,清点了一遍后便收了起来。
“另外……”冷子兴从旁取来几本册子,“这是几个庄子送来的账册,请公子查阅。”
贾兰也不客气,接过账册笑着对冷子兴说道:“请冷叔且喝上一盏茶稍等片刻,容我看过账册。”
他看得很快,没几下就看完了几本,直到翻开最后一本时,眉头忽然一挑。
一直留意着贾兰神情的冷子兴心中一怔,只听贾兰徐徐开口。
“我没记错的话,辽东的这家庄子,管事的人貌似是冷叔娘家的人?”
“正、正是……”冷子兴心中越发觉得不安。
察觉到气氛渐渐凝重,倪二不由地放下了手里酒杯。
“呵”
贾兰将手中账册放下,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
“冷叔,你让你自家人给骗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冷、倪两人悄然松了一口气,从语气上就能听出,贾兰并没有很生气。
可冷子兴还是感到浓重的压力。
“公子,这几本账册我都看过了,除了一些出入,其余大体相合,不知出错在何处?”
贾兰笑道:“你娘家人有几分小聪明,单看这账册上的金额没半分出入,丝毫不差,十分正确,可假就假在这上面的数字太正确了。”
他翻开某页,指着其中一处:“某年某日,庄子购入一批铁料打造箭矢……某年某日又买了一批……再看其上缴的毛皮,居然不及其余在辽东的两个庄子的十分之一。”
冷子兴连忙拿起另外两个庄子的册子仔细核对,登时醒悟:“公子是怀疑他们隐瞒了收入?”
贾兰望着对方,目光说不出深浅:“今年可有派人去查过账?”
“没、没有……”冷子兴颤颤巍巍地道:“这庄子是新盘下来的,庄头,就是我那娘家人来信说地方不稳,有些旧账还在清理,我原打算明年再……”
贾兰不置可否:“这庄子上无论普通的庄民还是猎户都比其余两个庄子的多,还有这运输牛马的支出,明显和普通的开垦对不上……”
冷子兴听得冷汗直冒,贾兰说的虽然都是间接证据,但这一条条列举出来,便是倪二也觉得这庄子猫腻不小。
“起码五千两。”
只需要简单比对辽东三个庄子的产出,很容易的就能算出大概的金额。
贾兰语气还是和方才一样的平淡,可落在冷子兴耳边却如阵阵惊雷般,吓得他连忙站起告罪。
冷子兴是个商人,最害怕就是被人看穿。
打从刚刚再见到贾兰开始,冷子兴心头就不由地生出一丝畏惧,贾兰那一双澄清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而且贾兰一下子就发现如此重大的亏空,还是自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