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宰相朱思道的府邸里,朱稷耷拉着脸跪在正堂上。
“老爷,稷儿也跪了大半个小时了,这天气地上甚凉,要不……”
朱思道的发妻李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儿十分心痛,哪知道话才刚说了一半,就听丈夫冷冷地说了一声:“让他跪着。”
李氏立即闭嘴不敢多言,相处了一辈子,她自然听出了丈夫语气中的不容置疑。
今日皇帝出游,作为内阁首辅的朱思道自然得留守内阁,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获取外界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下人给朱思道上了一碗参汤。
哪怕下了值,但朱思道往往还会在书房工作到深夜,通常是坐下整理下思路,或者回复友人来信,一碗提神的参汤就必不可少。
放下汤碗,朱思道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跪在此处?”
朱稷精神一震,连忙回道:“孙儿以为,是为了林候之女?”
他虽然纨绔,却也并非不学无术。
朱思道三个儿子都在外面为官,朱稷作为嫡长孙从小就养在祖父母膝下,经朱思道亲自调教,学问并不差,甚至还算不错。只是朱思道爱惜羽毛,不想引人非议以致影响朝廷的大政,只好一直让朱稷呆在自己身边。
也因为这份多多少少的愧疚,他对这个长孙颇为宠爱,对他与吴呐言等人结交也没有加以干涉。
听朱稷这么一说,朱思道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一旁的李氏大喜,连忙让身边服侍的人给孙子送上一杯热茶驱驱寒意。
“你能说出来,证明你心里也是有所思量的,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也知晓了,你并非始作俑者,却也是一丘之貉,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还罚?”李氏不满道:“事情我也听了个大概,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
“误会?”朱思道冷笑一声,让朱稷心中登时一凛。
看见丈夫的表情,李氏也渐渐重视起来。
丈夫出身寒门,她却是世家之女,只不过时移世易,娘家人在仕途上渐渐凋零。
“莫非稷儿被人在外坑骗,做了什么错事?”
朱思道微微摇头,看着孙子缓缓道:“吾今闻桀之犬吠尧矣!”
扑通一声!
朱稷大惊之下立马跪下朝朱思道磕头:“祖父,孙儿知错了!”
桀犬吠尧出自《狱中上梁王书,比喻属下一心为主子卖命,不分是非,不分好歹,尽干坏事。
“你可知道圣上一直对林文靖公心有愧疚?”
朱稷闻言,震惊不已,同时心里泛起一阵浓浓的不安。
他有种感觉,今日吴呐言所为,恐怕弄巧成拙了。
看到朱稷的样子,朱思道晒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吴家二爷是真蠢还是假蠢,居然想要结交边镇武将,他就这么想要当太平候?!你真当圣上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那姓孙的傻不愣登地凑过来,这下子他不死也得掉层皮!”
哐当!
一个茶碗跌在地上碎裂开来,飞溅而起的碎片差点就割到朱稷。
李氏吓了一大跳,连忙命人查看可有弄伤孙儿,另一边却回过头来:“老爷,怎的忽然间就牵扯到了这等事了?”
她熟读史书,知道丈夫说的乃是前明故事。
土木堡之变,英国公张辅战死,代宗登基,英国公府在张辅之弟张軏谋划下投靠回归的英宗,后来因复辟之功封爵太平候,张家也成了一门双爵的门第。
朱稷冷汗直流,连忙叩首再拜:“请祖父教我!”
“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读书,哪儿也不要去了!”
“孙儿知道,那吴家那边……”
“人家毕竟是国舅爷,又一贯亲善士林,该来往还是得来往,只是凡事三思而后行,你都这个岁数了,这点显浅的道理就不用祖父多说了吧?”
待朱稷退下,朱思道叹了一口气。
“夫人,你说是不是该给这孩子结一门亲事了?这孩子都二十出头了,还是毛毛躁躁的,或许娶了妻后能够让他收心养性。”
“亲事?”李氏诧异地望着丈夫,略略抬高声调:“可当初还不是老爷你……?”
“当初是当初,那时候朝廷上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再说了,前几年的话京里合适的姑娘家才有几个?那些个勋贵之家大多又是互相通婚的,到最后还没有定下来的又能有几个?”
“那倒是……”李氏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是她一直坚持要门当户对,可朱家虽说起于寒门,可数十年的经营下也已经是一家不俗的宰辅门第了,要找到合适的谈何容易。
夫妻俩沉吟片刻,朱思道忽然开口:“听说贾府倒是有几位尚未出阁的姑娘。”
“贾府?”李氏皱眉:“你就不怕?”
宁荣两府当年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此一时彼一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别看贾府
的大姑娘都入了宫,前不久还封了贵妃呢。再说了,先荣国也是今上的老师之一,圣上也是个念旧之人,或许……”
“可我记得贾府的姑娘都是庶出的。”
“只要品性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