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醉琼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不错,特别明天就是冬至日。
有史以来,冬至一直是中土民间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先周之时,以冬十一月为正月,冬至是新年岁首,乃阴阳日月,万物之始。直到现代许多地方依旧有“冬大过年”的说法。
三国时代大才子曹植云:“伏见旧仪,国家冬至,献履贡袜,所以迎福践长。”
冬至穿新的鞋袜,踩踏在日影上,纳受阳气,可以迎福除秽。后来人们延伸了这个意义,也在冬至这天更易新衣,以应节气。宋词之中也云:““有人袅袅盈盈,今朝特地,为我新妆束。”
是以大街上服装铺子生意最为红火,从绫罗绸缎到青鞋布袜。
甚至还有在现代已经消亡,但在这个时代因为价格最为便宜,依旧深受部分底层民众青睐的纸衣。
总之,只要你来了都有让你满意的。
醉琼楼三楼雅间,忠义郡王萧天放恭敬地给看着风景的太上皇夹菜。
“皇祖父,这家店也忒奇怪了,这菜名里面有上汤,然而孙儿却看不到半点上汤。还有,这鰝虽然少见,但也并非真是那么稀有之物,居然要提前两个月预定,莫不是在装神扮鬼?”
太上皇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萧天放,嘴角微微上扬,道了一声:“人家这菜名,懂的自然就懂,你先吃一口再说。”
“是。”萧天放闻言低头又看了看碟子,“怎么看也是寻常虾肉……”
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登时瞳孔一缩。
“好烫!但是,好吃!虽然一滴汤也看不见,但却无汤似有汤,一口咬下去,汤汁从虾肉中泵出,确实美味之极!”
说完,他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太上皇:“皇祖父一眼就能看出个中奥妙,果真是目光如炬。”
太上皇听了萧天放的马屁仅仅是嘴角微微一弯:“我不过是占着年纪大而已,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自然也有这番见识。”
萧天放留意到太上皇目光一直往楼下瞧着,找了个机会扭头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凝。
那是跪坐在大街上边沿上乞讨着的灾民。
萧天放转过视线,快速地浏览了太上皇的脸色,但见他嘴唇用力抿着,整个人都脸色似乎都笼罩在一片焦虑与忧愁之中。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劝慰的话,旁边雅间客人的谈话声却悠悠飘了过来。
“唉,你说这年景……什么时候有个头啊?”
“可不是,本以为前年大水已经够吓人的了,没想到今年更加诡异,入春之时江淮两地连降了一月大雪,淮东之海冰四十余里,那模样真叫人没世难忘。”
“听说光是苏、常两地冻饿死者数以万计?”
“我家乡就在湖州,真实现状简直是触目惊心,简直是算无可算,听说有些山里的村子,整个就这样都没了。”
“你们知道么?连祁阳江水、余姚江水都全部冻结,要不是我早一步渡了过去,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许多商队就这样误了期限,估计够呛。”
这时有一个声音说道:“我听海上来的客商说,南洋有一座大岛遇上地龙翻身后喷发浓浓烈火,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大树深篁,燎无孑遗,遮天蔽日足有月余。”
此人说完,周围顿时为止一静。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人开口:“吓人,真是太吓人了!”
萧天放见太上皇脸色越来越黑,正准备给戴珠打眼色,却听旁边话锋一转:“还好圣上仁慈,为了筹集购粮食赈灾的银钱,听说朝廷一口气就批下了十万张度牒。”
其他人纷纷附和:“还有,若非天子手段高明,又哪里能说的懂京中贵戚慷慨解囊呢?”
有人冷冷哼了一声:“那些个富贵人家又哪里会管我们这些百姓死活。”
“也不是这样说,毕竟这些人家最看中家门盛名,多少做个样子还是要的,而且也不是家家户户都那么抠门,像当朝皇后的吴家,御史王大人家,永平侯徐家等等,不也是一心一意地赈灾么?”
“对极,对极!你们听说了没有,那道需要提前两月预定的上汤龙虾价格惊人,却为何点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只因醉琼楼掌柜发话了,此物所得扣除人工费用尽数用来购买粮食,那城西没有挂牌子的施粥棚便是醉琼楼办的!”
众人听后一番赞叹:“难得难得。”
萧天放闻言心里微微一动,再看向太上皇,但见其脸色已然舒缓了许多,于是立即开口:“皇祖父切莫过于忧心,这灾情看着严重,但朝廷应对井井有条,无需过分忧心。”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萧天放。
御极多年的他早已心如止水,无论萧天放怎么样也无法看出其内心的情绪。
最后,太上皇轻轻叹了一口气:“朕担忧的不是别的,而是皇帝和太子的身子啊……”
萧天放闻言登时一凛。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太上皇却掉转话锋问了一句:“听说这贾兰也快要回来了?”
“回皇爷,解元郎两月前从江宁北上,算算日程这几日应该就到神京城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龙首宫大总管戴珠此时开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