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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司空通去了含光殿。
贺夫人当然不会再让何良人迎驾,她却也料到了皇帝陛下会来“安抚”,她没听说叔祖贺执平安蜀州叛乱失利的意外,只是当回京时,让儿子打听过战况,得到的回音是“战事不会这么迅速结束”,她也认为理当如此——如果太快镇压叛党,怎显得江东贺一族是“临危受命”?既然蜀州的乱局轻易就能平定,别的权阀肯定不会答应朝廷大赏江东贺的军功了。
战事没有结束,陛下就会持续恩宠含光殿,哪怕何氏真是一桶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丝毫不能影响含光殿在内廷的地位,贺夫人根本不打算再提何氏这么个人,她得等皇帝陛下主动提。
司空通的确“主动”:“何氏太轻浮,她只不过是两次侍寝,就忍不住炫耀,全不顾及体统,忘了她是被谁举荐,是含光殿的人,朕若是不给予教诫,只怕满后宫的宫眷尽都相信了她的杜撰,以为朕为她一介选御,竟然当真无视内廷法度,朕决意要肃正内宫风气,岂能立身不正?”
“妾也很惶恐,只以为何氏在妾跟前低眉顺眼的,当能好好服侍陛下,谁知道她是这么不稳重的一个人,妾识人不清,也没能耐拘束好宫御,若是陛下要责处,妾也只好领受了。”
“何氏的错是何氏的错,倒没人胆敢真的编排你,今日朕来含光殿,也是为了让那些居心不良人的断了落井下石的念头。”
“妾就知道陛下不会迁怒于妾,陛下明知妾是个无用之人,调教不好宫御,因此才从不让妾管办宫务呢,陛下还清楚,何氏虽然是妾举荐参选,但妾可从来没逼着陛下对她施恩施宠,这回陛下召宠她,也不是妾能左右的。”
司空通的耳朵里听见了抱怨之辞,笑睨着贺夫人:“你啊,从前可没有少跟皇后呛声,她毕竟是皇后,你理应恭敬。皇后现在虽说受了教诫,但朕是让她在显阳殿反省,如果让你管执宫务,只怕就连朝堂上,都要生风言风语了。”
“谢妃对皇后就恭敬了?陛下偏心就偏心吧,大不必又给妾再扣顶罪名。”
“你看谢妃什么时候跟皇后呛过声?确是有争执,争执是对事不对人。”
“陛下,妾可不是为了跟谢妃争掌管后宫的权柄,妾不过是为阿郑打抱不平罢了,妾是没有谢妃能耐,但阿郑比谢妃能点不如了?陛下却也从不让阿郑佐管宫务,阿郑是贵人,品阶比嫔御高,理当和谢妃一同掌执内廷……”
“郑妃埋怨朕处事不公了?”
“阿郑心里明白,虽说我和她都被称为‘夫人’,只有谢妃才是真真正正的夫人品阶,三个人坐一排,谢妃的位次是排在前头的,但她固然是夫人,论来也没有执管内廷的资格,皇后掌御宫务,这是法度,其余人的特权,可不都是靠陛下赐予,要论来,阿郑为陛下诞下了三郎,功劳总比谢妃要大吧,但在内廷的体面,长风殿跟昭阳殿能相提并论?”
“管执宫务是一件劳苦事,却被你们当成了面上光。”司空通冷哼。
贺妃心眼多,但脑子自来就不那么好使,自作聪明是她的老毛病了,管执宫务是她眼里的香饽饽,还不仅是她,对郑妃而言也确实具有诱惑力,但这个香饽饽却在显阳殿这口锅里,她们的手难够着,也只有在旁眼馋。
如今显阳殿成了冷灶,终于又有了机会拿走香饽饽,可自己伸手还是够不着,需得看皇帝愿意把香饽饽移去哪口锅,明面上,谢夫人是贺、郑二妃共同的敌人,但贺妃却盘算着先暗算郑妃,让郑妃出局了。
司空通压根不信,郑妃会把对他的怨言告诉贺妃。
郑妃要比贺妃精明得多,满腹的厚土,足够把心机埋藏得严实,只是她从来懒得掩饰夺储的意图,将之视为理所当然。郑妃也必然知道为何他从不让长风殿染指宫务,郑妃从不抱怨,是因为无话可说。
谢妃虽无子嗣,可入宫多年,虽一直协助着皇后管执宫务,也有她自己的私心,然而行事光明磊落,赏罚分明,别的不说,只讲昭阳殿中,就从没发生过宫人、女御“暴亡”的恶事。不管是贺妃还是郑妃,都针对昭阳殿行使过阴谋诡计,谢妃虽说不是次次都能料敌在先,但尚能明察秋毫,导致贺、郑屡番计谋落空,反而留下了把柄。
郑妃对谢妃心存忌惮,不到关键时刻,她绝不会跟谢妃硬碰硬。
但司空通却佯装听信了贺妃的话,次日,就给了长风殿一些苦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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