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昇在热腾腾的水汽中走出浴室时,许若已经替他将要穿的衣服挂好了。许若的脸色依旧难看,却强行扯出一个笑来。
“我让前台送了午餐,马上就到了。”
傅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擦着头发,绕过他走到了床的另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盒烟,打开,摸出一支咬着。
“吃完饭再抽烟,行吗?”许若好言好语劝道:“不然对胃不好,我不想你难受。”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好受了。”傅昇点燃烟,说。
许若只是笑笑,局促地攥了攥手指。
烟圈从傅昇的嘴里吐出,在空中散开。
许若把手揣进兜里,摸索着冰冷的素戒。
大少爷这辈子没干过刨垃圾桶的事情,今天也算破例了。
动作幅度很小,许若将戒指套进无名指,戒指卡在第一个指节处时,傅昇忽然出声,“对了,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许少爷。”
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许若几乎是恳求地跟他商量:“傅昇,别这么跟我说话。”
傅昇把湿毛巾丢在床上,单手夹着染了一半的香烟,背对着许若。
见他不爱听,许若松开戒指,捻了捻手指,不再纠结,转而讨好地问:“你想问什么?”
“酒店的byt需要额外给钱么?”
轰地一下,许若被一句话劈懵在原地。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不让他出气,也阻止他出声。
“不知道?”傅昇嘲讽的声音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道助力,“许少爷不是很熟悉么?”
“我……”
傅昇扭过头,看他两秒,勾了勾唇角:“脸色这么差?怎么,不让人说?”
他故作恍然地拉着调子喔了一声,“差点儿忘了,我们许少爷是何许人也?大少爷么,身娇体贵地,说不得。”
“傅昇。”许若被他说得受不了了,身体左右晃了晃,随时都会倒下的一副柔弱样子,“你说这些,是想羞辱我,还是想让自己不好过?”
“都不是。”傅昇将烟头按灭,直接背对着他开始换衣服,“单纯好奇而已。”
许若却听不进去了。
他不想再继续拖着,他和傅昇之间不该是这样。
许若什么都懂,他明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耻,却依然自行其是。他不接受和傅昇互不相关的结局。
他后悔了。
分手前,他觉得谁都可以。一个帮他抚平欲望和寂寞的位置而已,谁来坐都可以。
他从记事起就看见父亲带了很多不同的女人进门,他们不会避着人,小小的他稍不注意就会撞破于超出当时的他认知范围的事情。
母亲知道,可母亲纵容他们,在偌大的别墅里选择当瞎子,还能平静地让人帮忙收拾他们留下来的残局。
许若不是没有怨过恨过厌恶过,他甚至想过带母亲逃。
可他发现,母亲和父亲并没有什么不同。
丑恶的欲望滋生出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阴暗的下雨天,同一屋檐下貌合神离的两人同时和不同的人结束了情事。
许若撞破了他们的荒谬,他看见丑陋的肉体纠缠在一起。
白花花的肉让人作呕。
他没能吐出来。
有人披着一层薄纱走到他面前,凑得很近。
许若闻见了酒气和淡淡的药味。
“小若啊,都看见了什么?”
小孩子并没有大人的心机,他不会弯弯绕绕打掩护,只懂看见什么说什么。他尝到了口舌间的血腥气,用疼痛逼迫自己不露怯。
“什么都看见了。”他红了眼眶,再倔强也没能阻止眼泪的滑落,“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不嫌恶心吗?”
“恶心?”许若听见了父亲的笑,他堪堪长到了父亲胸口的位置,他被逼着抬头,被强迫着接受来自上一代畸形的观念。
“你觉得什么是恶心的?有欲望的人类,还是缓解欲望的方式,又或者是生你养你的父母?”
许若不记得当时回答了什么。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事情,又幻想了许多事情。
醒来后的他拥有一套完整的错误记忆。在他虚构出的记忆里,他的父母十分相爱,他那天也没有回家。他在教室里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梦外唯一不变的只有母亲对他说的几句话。
“小若啊,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当的东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守节,和蠢货无义。你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以轻轻松松拥有一切,可以和任何人发展感情,但唯独不能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人身上。”
“你觉得荒谬是因为你不理解。但没关系,你会理解的。”
许若受了教诲,懵懵懂懂地走出了第一步,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并在两周之后分手。
其实他当时依旧在生病,痊愈的只有身体。
许家很有钱,足够支持他衣食无忧读完国际私立高中,用奢侈品牌填满他生活的每个角落。
可许家也很穷,穷到连请一个心理医生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病着对谁都好。
他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