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安静阖上。
床上的人毫无预兆地睁眼,眼里半是清明半是混沌。
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唇间,沈修沅撑坐起身,不算平淡的视线盯着紧闭的房门。
他还没有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只是懒得说话,闭了一会儿眼睛假寐。
听见池愿在一旁抱怨,他本抱着看戏的态度,心想揪一揪小朋友的辫子,改天用来调侃逗弄池愿。
戏没看多久,池愿竟然捏住了他的唇角。
沈修沅心中一骇,更多的是恍然。
为了大家好,他就算意识尚存,也只能装得不省人事。
结果这崽子心地太好,主动来扶他。
沈修沅还没有像刚才那般手足无措过,肢体太过僵硬的结果,就是拉着池愿重新倒回了沙发上。
男生的唇撞得他生疼,口腔软肉碰到牙齿,破了皮,点点血液扩散于唇缝。
这算什么呢?
是吊桥效应,雏鸟情结……还是少年时期的荷尔蒙无处安放,寻不到去处,最终只能暂时放置在他这处。
沈修沅沉默坐着,陷入反思。
他想对池愿好,私下请教过心理医生,医生分析来分析去,对他说,童年不算美好的孩子心灵较常人更脆弱,对他表达喜欢之类的情绪时可以适当夸张一点。
同时,在被允许前提下,一定的肢体接触可以让孩子放松神经,更好地敞开心扉,从过往云烟中走出来。
说是适当,可凭心而论……他真的没有过界么?
一次又一次的拥抱,揽腰相护,生日时给出的承诺……和不该出现的吻。
沈修沅抬手,整张脸都覆在掌心。
是他的错。
他自私而卑劣,他让正常的长辈和小辈的关系变得扭曲。
池愿处世未深,他的行为又不规矩。
都是他的错。
沈修沅没有想过和谁在一起,一旦动了真心思,那就不可能单纯停在试一试。
他没闲心陪人玩儿“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游戏。如果这段感情不幸夭折在半路,走不到最后,那不管对于他,还是对于池愿,都是耽误和负累。
就算幸运的走到结局,几十年之后,他垂垂老矣,总有身埋黄土的一天。
他希望池愿健康顺遂,所以池愿大概还会在世界上生活很多年。
两个男人,他给不了池愿正常的婚姻,给不了池愿孩子,就连爱情,都要缺斤少两地少给池愿十年。和他在一起,池愿好不容易得来的普通生活又会毁于一旦。
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公平又不平等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没必要开始。
及时止损,是所有人的必修课。
*
五月底,各科老师好似都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皮囊,说话柔情似水,面对学生的错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说,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盖棺定论之前的几天,努力的意义并不大,更需要做的大概是放平心态,接受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沈修沅依旧忙,但自从醉酒之后,每一天晚上都会在池愿下晚自习前回家。
书房不再是私人领域,池愿搬了进去。
书桌很大,沈修沅占一半,池愿则占另一半。
他们每天有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共处,一人办公一人复习。
池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只要和沈修沅待在一起,他的状态就会很好。
他会在睡觉之前,找一道一知半解的难题,递到沈修沅面前,问一问题目的解法。
沈修沅明显不是花架子,他会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出题目,然后抬眸问一句:“懂了吗?”
池愿则会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懂了。”
他们会互道晚安,池愿回房休息,沈修沅继续忙碌。
平淡如水的生活过出了相敬如宾的意味,这段不算长的时光在池愿记忆深处,刻下了深入骨髓的烙印。
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高三笼罩在紧张急切的氛围中,校领导终于当了个人,大手一挥给高三学生放了半天假期。
沈修沅那天没有去公司,池愿一回家便钻进书房,好像他有多爱学习。
不过他没能待太久,因为沈母忽然造访。
上次一别,距今竟然已经有一个多月。
池愿乖乖叫了一声伯母,然后怀里被一脸慈爱地沈母塞进一个保温瓶。
“池愿乖,马上高考压力大不大呀?”
池愿如实回答:“还好。”
沈修沅的眼睛遗传自沈母。
沈母笑起来比沈修沅还要温柔几分,“那就好,只是一次考试,咱们平常心对待。我听修沅说你的成绩很好,那伯母就提前祝你考试顺利,超常发挥。”
“谢谢伯母。”
沈母怜爱地摸摸孩子的头,说:“瓶子里装着鸡汤,你多喝点儿。修沅在书房么?我去找他说两句悄悄话。”
池愿点头,“好的。”
沈母看着池愿坐在椅子上开始喝汤,这才慢慢悠悠推开书房的门。
沈修沅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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