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楚廷渊毫无仪态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睁开眼。
“爱妃不是身体不适么?”
庄梦瑶转身掩饰眼底的情绪,“臣妾先服侍皇上。”
她命人取来温水棉布,为他轻柔擦拭脸部,身体。
男人就这么静静斜靠着,黝黑如深潭的眸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瑶儿,是不是觉得朕太残暴?”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无力的虚弱,又似抓不准,摸不透的风。
“皇上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不置可否,执起他的手细细擦拭。
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十指修剪考究,拇指上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玉扳指。
“这双手,你可知染了多少血?”
楚廷渊自嘲一笑,将玉扳指的另一面转到正前方。
只见那玉扳指上,有一道指节长短的深痕,痕迹之中透着点暗红,像是人为描绘的花纹,极其突兀。
“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你说怎么办...”
他脱下玉扳指,拿起她柔美的手,一根根试着套上。
她的手指过于纤细,最后只能松松垮垮套在拇指上。
“这一道痕,是刀劈上的,而始作俑者,就是我那所谓的四皇叔。”
不知为何,今天的楚廷渊格外心思繁重,竟耐心给她讲解起不愿触碰的往事。
“幼时,四皇叔向来疼爱我。他的孩儿早夭,总说将我当成自己的孩儿。”
“你知道被全心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吗?十二岁那年,他将我骗到榕山,要挟父皇,这道玉扳指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上面的红就是我的血。”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庄梦瑶才发现,他右手上的拇指动作有些迟缓,扳指下方的位置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疤痕。
“还记得你我共同作的画么?那日你前来,我旧疾发作,不想被你知道,便抓住你的手,让你给画添上一个人。”
庄梦瑶下意识往墙上望去。
寝殿的正中央没有以国库最名贵的古画装饰,反倒挂上了那幅她与楚廷渊合作的画。
画上的墨渍已干透,画中人一高一矮,飘扬的衣袍牵扯在一起,像是她与楚廷渊相依相偎。
“我的一生,过得如履薄冰,前有楚廷朗设下陷阱,处处为难。后有封弘在暗处谋害,还有不少四皇叔的余孽偷偷翻风起浪。”
“世人传我是暴君,那我便坐实了这个名号,至少能镇住一些牛鬼蛇神。”
“阿如,你可怕我?”
她转换身份以来,楚廷渊只唤她瑶儿。
这般认真喊她旧名字,还是头一遭。
男人掌中的手微微一动,反握住他的手指。
“不会,陛下是有仁心的。”
“陛下还是太子时,大楚几次大灾大难都有暗中动用私银赈灾,战死士兵的家眷更是得到妥善的照顾。惩治的是反贼,何来残暴一说?”
若说残暴,蛟龙的世界里更是残忍。
父子相残,母食儿女,她都见过。
也许是这一世的记忆影响,对封弘的遭遇有了些触动罢了。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一阵温热袭来。
楚廷渊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阿如,你为何欺骗朕?”
闻言,她心下一惊。
“皇上是否有什么误解?”
“你是朕名正言顺的妃子,为何偷偷服用避子药?难道...你不想要朕的龙种?”
“还是你对那封弘果真有儿女私情,等他许你后位?”
男人越说越是激动,动情处,扼住她手腕的力道增大,印下红痕。
“皇上,没有!臣妾,臣妾没有服用避子药...”
她一时疏忽,忘记将丹药藏起。
那日,偶然想起系统赠送的避子丹一时好奇,将药丸倒出查看后忘记收回空间里。
楚廷渊经常送她赏赐,桌上满是瓶瓶罐罐,不起眼的药瓶子更是无人注意。
时间久了,更是忘了。
没想到被楚廷渊找到,还认出是避子药。
看着男人铁青的样子,显然是动了怒。
“不想要朕的子嗣是吗?偏不如你的愿!”
他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不顾一切撕扯她的衣裳,在女子一片片求饶声中俯身下去...
深夜,身旁空无一人。
她拖着酸楚的身子缓缓爬起。
昏暗的烛光中,铜镜里倒映着一个憔悴木然的女人。
白玉般的凝肤上印着点点红梅,发髻松散,狼狈不堪。
楚廷渊与她欢好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只点了两根蜡烛。
她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自嘲一笑。
“都这么近了,还看不出,楚廷渊真蠢...”
她两世为人与他纠缠在一起,本以为能守在他身旁了解此生,可他一身戾气,真适合当父亲吗?
推开窗户,一只鸟儿惊起,扑腾着翅膀融入夜色之中,看不见踪影。
自由,对她而言是那么轻易,又是那么难。
“傻子,早知道还不如直接杀了你。”
她在瞬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