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瑀身上虽绵软无力,可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淮瑾终于有了些分寸,到底比之前要好些,他挣扎着起身穿好衣物,出了外间。
外间点着灯火,小安子见他出来,端了一杯参茶送到他手中:
“公子,这是王爷吩咐熬的参茶,说是可以补元气。”
江瑀出声致谢,端着参茶抿过一口,味道苦涩难当。
正欲放下茶盏,他忽地想到什么,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屋中的灯火如豆,他捡了本游记看着,就连淮瑾进来,也未曾察觉。
淮瑾抽了他手里的书,将人抱在膝上坐着:“阿瑀,明日我们下山,你想先去哪里?”
江瑀顺从地靠在他肩上:“你做主就好。”
“那……先去京中逛一圈。”淮瑾伸手勾了他的一缕黑发,一圈圈缠绕在素白的指尖。
江瑀眉头微皱:“非要去那吗?”
淮瑾神色温柔地伸手去抚江瑀的脸:“逗你的,先陪我去一趟大昭寺,我去瞧一位长辈,再带你回家,可好?”
江瑀被他指尖的头发拨得脸上有些痒,偏着头躲开他的手,往他肩窝里蹭了蹭。
他如今虽事事乖顺,无论什么都依着自己,但也少有这样似猫儿般慵懒的样子,淮瑾瞧着心痒难耐,手上又开始不规矩了。
江瑀按住了他的手:“让我缓缓吧,明天不是要出门吗?”
“……”淮瑾抱着人叹了口气,略平复了一会,才吩咐门外侍立的小安子传膳。
燕子呢喃,春光迷人,山间繁花盛开,如一片绚丽多彩的锦绣。
一架低调的黑色宽棚马车,在官道上,匀速前行。
江瑀本是个跳脱性子,却被困在落霞谷十二年,他也曾对外界充满了向往,但此时倚窗侧望着窗外风景,心中竟是无波无澜,像是春风吹不皱的一汪死水。
马车缓缓走着,他靠在窗棂上昏昏欲睡,忽地耳边传来了几声幼鸟的低鸣,音调凄惨悲切。
他循声望去,就见路旁的草地上卧着一只雏鸟,正伸直了脖子望着树顶嘶鸣。
“停车。”
乔篱听到声音,立刻勒紧缰绳,待车停稳,江瑀掀了帘子往车下走去,淮瑾扔了手上的书紧跟在他身后。
江瑀往马车后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捧起地上奄奄一息的雏鸟,它身上羽翼未丰,瘦弱不堪,一副活不长久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眼树上的鸟巢:“你轻功怎么样?能不能把它送上去。”
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这点小事淮瑾也不会拒绝,接过他手里的雏鸟掠上树,站在树杈间将它放进鸟窝里。
春风柔柔,鸟鸣啾啾,江瑀听着站在树下看了会,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正要转身回到马车上,就见鸟巢内探出一个黑色影子,它用鸟喙推着一只幼鸟,在往树下扔。
江瑀慌忙上前接住,双眼茫然的望着掌心的幼鸟。
淮瑾用帕子擦了擦手,语气随意:“应是食物短缺,它就将这身体较弱的抛弃了。”
江瑀眼底似含着化不开的雾气,伸出指尖摸了摸幼鸟的头。
“你又没做错什么,怎么也会被遗弃呢?”
淮瑾见他神色失落,双眸阴郁地看了眼树上的鸟窝,随意捡了块石子弹射而出,鸟巢被打翻,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唤回了失神的江瑀。
他呼吸微滞,连忙上前蹲下身查看,只见地面上滚落着一只麻雀及并好几只雏鸟,无一例外都摔死了。
江瑀红了眼眶,抬眸怒瞪着淮瑾:“你打它做什么?”
淮瑾轻描淡写道:“打它需要理由?”
“……”疯子!
江瑀不知该作何反应,立在原处沉默了许久。
临上马车时,江瑀还未踏上车辕,就见乔希策马而来,乔希看见江瑀,并未打招呼,平淡的移开了目光。
“乔希。”乔篱走上前,“什么事儿?”
乔希看了眼江瑀,没吭声。
淮瑾领着二人走到一边,乔希单膝跪地:“主子!晋州传来消息,顾家所嫁之女都查了,十七年前只有顾灿的妹妹被夫家虐待,带着孩子自焚而死,其余并未有遭逢大变的。”
淮瑾望着从树叶缝隙里洒下的光,耐心等着乔希的后续。
乔希神色有些复杂,说:“此事发生不久,江母便被江父和顾灿二人领回江南,顾灿年轻时被逐出家门,似是与江父有关,他少时游历江湖,结识江父,两人形影不离,惹出了不少流言蜚语,后来便被逐出了家门。”
淮瑾对此早有猜测,并不吃惊:“那孩子的年龄与阿瑀可对得上?”
“不仅年龄对得上。”乔希抹了把额上的汗珠,说:“顾灿的妹妹自焚时也身怀六甲。”
淮瑾双眸泛起笑意:“那事情就说得通了,将顾灿找出来,押着他亲自来给阿瑀解释。”
乔希咽了咽口水,道:“主子,顾灿离开江家后,不到半年便死了。”
淮瑾的笑容缓缓消失,神色有几分凝重,江瑀幼时接触过的断袖之人,只有顾灿和他养父,他如此憎恨断袖之人,只可能与这二人有关。
若是他所猜没错,其中怕是还牵扯到他母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