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和玄青一起到了文佑阁勤学殿。
七七四十九日经课就快上完。
殿内一位女子坐得端端正正,正在看一本《灵宝经》。
她气质冷清,带着些许疏离感。
每回都是文佑帝君尚未到,这位同窗龄尹就已经先到了。
龄尹是百锦阁副阁主蚕仙和一位织造仙子生的女儿。
她见灵芸和玄青进门,起身见了礼,便继续安安静静看经书。
文佑帝君乐呵呵进了门,身后跟着两个手捧经书的小仙侍。
“见过帝君。”三个学生起身行礼。
文佑帝君是位极和气的老神仙,阔额方颌,慈眉善目。
他见面前只有三个学生,道:
“淳仁尚未到么?”
“帝君,学生到了!”一阵带着喘气的急促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人望去。
只见淳仁气喘吁吁在殿外站定,忙不迭地整理衣冠,将衣衫上不知被什么划破的口子用仙气合上。
整理完衣衫才进了勤学殿,解释道:
“帝君,学生养的羊实在顽劣,刚才跑了两只,学生怕交不了功课,只好先将羊抓回去。”
淳仁因着牧牛放羊,抓鸡看狗,跟牲畜打交道没个定数,时常迟到。课后也总是一溜烟地先跑了。
牛羊的数量就是他的功课成绩。
就算百畜居主是他亲爹,交功课也没得商量。
有时来上经课的不止他们四个,大家每每爆笑一番。
反正淳仁总在找牛找羊,而农学生的苦恼总被当成乐子。
龄尹的确是他们几个当中最用功的。
如今冬季,无需条桑养蚕,但在百锦阁里要纺纱织锦。龄尹那头忙公务,经课也一点不拉下,连选修课都上齐了。
上课间隙,灵芸见龄尹全不休息地背经,由衷赞美道:
“你如此勤学不辍,未来必定可宏图大展,造福凡间。”
龄尹淡淡道:“灵芸仙子谬赞。龄尹所务的不过是穿衣蔽体防寒之类小事,既为本分,但求无过而已,宏图是万万谈不上的。”
灵芸一本正经道:“非也非也,龄尹仙子自谦了,桑蚕和纺织之用途何止遮身蔽体。”
从大里讲,丝绸可以交换战马,守护国土。
从小处讲,纺织之于凡间女子,意义非同寻常。
灵芸前世读过的书里说到,民国时候的村庄里,自从出现了缫丝厂,村妇就敢于顶撞自己的丈夫了。
概因可以凭本事自食其力,不必再手心向上,忍气吞声。
灵芸道:“故而,桑蚕织布之法,对于凡间女子乃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大事、要事。”
龄尹被一番吹捧,将信将疑地思忖着灵芸这一番话:“果真么?”
灵芸不假思索,随口举例道:
“那是自然。就像你娘亲,一手好织艺,在哪儿都不愁生计的。”
龄尹听了,脸上却忽然涌起愠色。
她低下头看起了书,中止了与灵芸的聊天。
淳仁咳咳两声,示意灵芸别再说。
玄青原本翻着经书笑而不语,听灵芸叽叽呱呱,此时道:
“灵芸仙子对凡人的心思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灵芸道:“本仙身为将要司掌凡间花事的神仙,自然要对凡间饮食男女的生计勤于思考。殿下亦可时常这样练练脑子,想必还有助于提升修为。”
下了课,龄尹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留下向帝君请教经文,径直走了。
走得比淳仁还快。
灵芸面露不解。
夸龄尹的娘亲有本事,她怎么不仅不喜,反而生气?
淳仁打开一包自己烤的肉干,道:
“灵芸仙子,你可知龄尹最不喜欢别人提她的出身。”
“为何?”
“她娘亲只是百锦阁一名寻常的织造仙子。”
这个灵芸知道。
织造仙子虽无高仙阶,也是专业人士啊。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不愿说起母亲吧。
淳仁嚼着肉干,道:
“我听爹爹说,蚕仙与龄尹的母亲未经赐婚,私相授受生下了她。但仙界织锦离不了蚕仙,只夺去织造仙子的仙籍又有失公允,便两个一道从轻发落了。”
“蚕仙和她母亲被罚去历了十生十世的劫。重返仙班后,蚕仙至今没有将龄尹的母亲娶作夫人。龄尹或是觉得于名声不好,便不愿提起出身。”
灵芸还是想说: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不愿提起母亲吧,又不是她母亲一个的错……
但龄尹既然心存芥蒂,以后再不提便是。
......
“娘娘,玄青殿下来了。”
神后放下手中经书,面色一喜。
白瑶宫飞檐斗拱,白墙黛瓦,随处可见金玉浮雕。
院子里栽着白梅青松翠竹,十分宁静。
八位仙娥引玄青入殿。
殿四周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
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丰稔”两个大字。
神后静静坐于绣榻上,见玄青进来,她喜悦地站起来。
“青儿,你来了。”
玄青走上前去,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