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袍衫被她抓出皱痕,“倪素,让你在雍州,陪我经历这番艰险,我已很是歉疚,我也想你能过得好一些,做一个好医工,写成你与你兄长的医书。” 一个死去的人,在消耗自己残破的灵魂,为受困宝塔的三万英魂报仇雪恨。 倪素意识到,他从一开始,便是以自损之心再入阳世。 当今的官家可以还给她兄长的公道,却很难还给徐鹤雪与三万靖安军一个公道,事关国之大事,君父威严。 其中牵连者众,无论是谁,他们都会竭力阻止重提此案,没有人肯在天下万民面前承认,十六年前,官家下令处死的叛国佞臣,实则清白无罪,一片赤诚。 这条路,太难。 可他仍愿一个人走,哪怕万劫不复。 他不带累任何人,更不可能带累倪素。 倪素早就知道,他不能在阳世动用术法杀人,那不是属于阳世的能力,也不是属于幽都的能力。 那如果他用了呢? 是不是,天上地下,都不会有他了? “怎么这个时候,你还记得我的医书,”她的声音止不住一分哽咽,在他怀里不肯抬头,“你自己呢?你怎么不盼你自己点好?” “我盼你好。” 他说。 倪素几乎再也压不住鼻尖的酸涩,她却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徐子凌,我们先不要这么想,好不好?” “好。” 徐鹤雪扶着她的双肩,让她抬起头,他用指腹抹去她眼睑底下的泪珠,“你还在生病,不要哭。” 他扶着倪素躺下去,帮她掖好被角,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出个脑袋,散着乌黑的长发,用一双泪眼望着他。 “其实,” 徐鹤雪看她不肯闭眼入睡,他双手放在膝上,“若可以,我也不想到那一步。” “我与永庚年少时曾去过雀县的大钟寺,但我如今只记得这样一件事,却记不清雀县是什么样的,才返还阳世之时,我跟在你身边,却没有好好看过雀县,如今想来,还有些遗憾,倪素,你要与我说一说吗?” “我不想说。” 倪素将整个脑袋都藏到被子里,却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我要你跟我回去,到时,你就会知道了。” 她紧闭起眼睛。 徐鹤雪没有挣脱她的手,他只是静默地看着被子鼓起来的小山丘,看着她的手,半晌,他轻轻回握。 他几乎枯坐半夜,毡棚中的灯烛燃尽,听见号角声响,守城军的嘶喊声,他立即睁眼,将她的手放到棉被里,才起身,走出去。 青穹蹲在外面有一会儿了,他在毡帘外看见他们两个牵着手,一个躺着熟睡,一个就那么坐着,他便没有进去 。 “胡人又来了。 就在天还没这么亮的时候,毡棚里还有一点亮光,青穹掀开毡帘一个探头,正好看见徐鹤雪俯身,动作很轻地环抱住熟睡中的女子。 他就看了一眼,转身就蹲在这里玩树枝。 “嗯。 徐鹤雪出来之前已经裹好了长巾,展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冷淡而沉静。 青穹一下望向他,有点愣了。 像是没有料到徐鹤雪的坦荡。 但是青穹转念一想,好像徐鹤雪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掩藏过什么,他一直如此坦荡,唯有在面对倪素时,才会那样克制而谨慎。 “倪公子! 段嵘领着兵士匆匆赶来,看见他便唤了一声。 天色还没有亮透,徐鹤雪手中也没有倪素点的灯,他循声转身,却看不太清段嵘的五官。 “天驹山失陷了! 段嵘喘着气跑过来。 “那条铁索,断了吗? 徐鹤雪并不意外,按照耶律真以人命堆砌的办法,他拿下天驹山,是迟早的事情。 “已经弄断了,但我们此番,好歹是还是接回了一些将士,还有从泽州过来的人! 段嵘说道。 此前石摩奴佯攻天驹山之时,魏德昌便及时将天驹山通往雍州城后方的铁索切断,石摩奴负伤撤军后,他们才又将那铁索重新修好。 只是到如今,还是不得不断了那条路。 “泽州过来的人? 徐鹤雪忽听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临近,有人在唤“周大人 ,他不由朝段嵘身后不远处看去。 一道玄黑的影子,轮廓他并看不清楚。 灰暗的天色底下,毡棚里忽然有人掀帘,周挺下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