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的声音随着指尖的动作流转。
积雨云堆满高空,呈现出一片茜色。
凉爽的风在天台吹起,九花月深吸一口气,将肺部隆起,使锐利的气息送进嘴中。
低音切换到高音,一段美妙的声音传出。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音乐来带的激昂情绪让脑袋隐隐作痛、心脏加速、气息颤抖。脑袋里突然变得空白一片,好像快要爆炸,意识像是在一片苍白中浮行前进。
......
九花月停止了练习,大汗淋漓。
练习小号、练习音乐的感觉对她来说就是这样。
拼了命的演奏明明很痛苦,但节奏与乐曲所带来的共鸣却能让她心情痛畅。
吹奏乐对她而言,已经不只是一个爱好。
还是她情绪抒发的一个通道。
她很喜欢这种,为了一個自己确立的目标,而努力前进,并体会进步的感觉。
......
只是,为什么?
在放下乐器之后,心里又会有些空空落落的心绪萦绕呢?
黄昏时刻的天空混杂着靛蓝与茜红。
九花月站在社团大楼的高台上,放下手中的小号,望着此刻学校操场上陪同孩子离开的家长们。
她想...空虚的感觉...就应该来源于这里吧。
今天是三方会谈的最后一天时间。
明知父母不会到来,可自己的内心还在隐隐期待父亲或者母亲能够为了自己来一趟小樽。
自己希望他们聆听一下自己心中所想,所期待的事物。
可果然...他们还是不会来吧?
太久了...
自己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孤独症的感觉。
好似自己与世界脱离了联系。
九花月在东京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在涩谷步行街上,缓慢踱步。
她并不是喜欢购物,而是喜欢钻入人潮,像是将自身的存在感消除一般地跟随人潮流动。
她感觉比起孤身一人,隐没在人群之间的时候才更让人感觉到孤独...这是不是证明孤独与周遭的人口密度无关,只在于一个人的精神状况?
不论与其他人靠的多近,聊得再多,只要内心不认同对方和自己属于同类,内心便无法获得滋润。
——不过,其实就算是同类,也大多数无法达成那种心灵相近的状态。
这种别样的孤独令九花月有些上瘾...却又有点痛苦。
想和人聊天...
想被人关心...
想被人爱...
......
九花月闭上眼,浅浅呼吸上一口气。
她确认了下时间,便将小号装入乐器盒中,背在后背上,下楼,朝二年A班的教室走去。
到三方会谈的时间了。
刚走下社团大楼,步行穿过操场,她便看到前面有一位隔壁班的女同学。
她和她父亲,像是刚刚结束三方会谈。
她父亲跟在她身边,帮她拿着书包,一起朝樱花开满的校门口走去。
父女之间相隔很近。
九花月跟在后面。
“要是不来一次学校,都不知道小恋你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真的长大了,小恋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吧...不过,老爸你居然要给我做菜吗?有点不相信。”
“喂喂,可别小瞧你老爸啊!”
女孩在偷笑。
“别笑,不然小恋你以为你老爸是怎么追求到你老妈的?以前她特喜欢吃我为她做的菜...和她恋爱久了之后啊,我也对她说过,要让我们、我们的孩子...也就是小恋你,一直吃到我做的菜......只不过近年来,唉...札幌的经济也不景气,我一直忙于工作挣钱,很少照顾到你们。”
“老爸你...不会是在内疚吧?”
“不然?”
“明明老爸你是在努力挣钱!”
“小恋,照顾家人和挣钱可是两码事,我将精力花费更多在精力上的同时,对家人照顾少了可是事实。”
“明明我和老妈都没有怪过你~”
父亲笑了起来,“正因如此,我才更会感到内疚,明明我什么照顾都没有做到。”
九花月听到这里,心想:自己的父亲,是否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呢?
对工作太忙而没有照顾到自己一事,感到抱歉。
哪怕只是有这个想法,口头说说也好。
......
不,他不会有的。
父亲从来没给过自己爱。
有的只是过去“九花”的荣耀,以及不断追求这种地位的心。
“拜托了,小恋!能不能原谅老爸我?”
“哼...那我要先问问,这次老爸你请假来的学校吧?”
“对,肯定是请假,不然怎么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妈妈来?”
“嗯...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为了来了解你啊。”
“这不就对了!小恋没有办法原谅老爸你!”
“...总觉小恋你是在敷衍老爸我啊。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