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郑蓝玉所说,他也算是农家乐的半个老板,虽然平时没管过事,不过老员工们都认识他,偶尔碰上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也会主动跟他说一声。
荀西丛不觉得心如止水的郑蓝玉能招惹上锲而不舍的桃花运,所以才觉得这件事来得蹊跷。
郑蓝玉一听这话,果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含糊道:“是那谁的大女儿。”
荀西丛先是了然,然后就蹙了眉。
这个“那谁”自然指的就是郑蓝玉那个早就挂掉的渣爹,他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不是池中之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其实也就是一张皮囊好看点,肚里空空如也,屋里家徒四壁,拖到快三十岁了,才不得不娶了郑妈妈。
郑妈妈的家境更差,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是个木讷寡言谨小慎微的性子,劳苦多年体弱多病,生完孩子之后更是憔悴不堪,渣爹嫌弃她上不得台面,自觉吃了大亏,天天跟左邻右舍嚷嚷着只有富家女才配得上他的鸿鹄志。
在郑蓝玉三四岁的时候,渣爹借着一些不体面的手段捞到了一桶金,从此借着时代的红利混得风生水起,便毫不犹豫踹了糟糠妻和大儿子,去了别的城市做生意,娶了年轻的美娇娥。
郑妈妈的娘家信奉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还嫌弃她离过婚太丢人,郑妈妈逢年过节拉着孩子带着礼物去探亲,娘家那边甚至不愿意留他们娘俩在家吃顿饭,在那段艰辛的岁月里,郑妈妈和郑蓝玉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他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谁知渣爹的脑子里转悠的都是生儿子来继承香火的腐朽观念,再婚之后偏偏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他想尽一切办法,反倒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坏了,无可奈何之下,渣爹终于想起了自己在老家还有个大儿子,就带上一群混混跑去流坡县抢人了。
那次是生性怯懦的郑妈妈第一次反抗了渣爹,不仅抓伤了他的脸,还试图带着儿子逃跑,以至于渣爹记恨多年,甚至心胸狭隘地到处编排是非,说郑妈妈肯定是有了别的男人,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郑蓝玉跟着渣爹生活的期间,继母和她的三个女儿也在同一个屋檐下,当时渣爹有了钱,特意娶了个漂亮贴心的妻子,又因对方生不出儿子而心生厌恶,在家动不动就骂骂咧咧摔碗摔筷,她们四人战战兢兢地活在渣爹的阴影下,郑蓝玉觉得自己也是寄人篱下,双方之间没什么冲突,也没什么亲人间的温情。
等到渣爹两脚一蹬下了地府,郑蓝玉放弃争夺遗产,其中一个原因也跟继母的三个女儿有关,因为他看着她们就想到了无依无靠的郑妈妈,他不想要渣爹的钱,也希望她们不会成为下一个郑妈妈,至少可以有点钱财来傍身。
继母早早就在谋划着离婚的事宜,想要带着女儿们远走高飞,后来没了渣爹这座沉重的大山,她更是变得像是繁衍期的母兽那样凶狠,跟一群惦记着渣爹家产的极品亲戚斗得死去活来,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女儿是生来嫁人的赔钱货,继母直接就抄着笤帚往对方的脸上砸,砸到所有人都闭上了自己的臭嘴。
郑蓝玉当时就有些悲哀地想,如果当年郑妈妈有这样的家人,也许最后就不会走上绝路,然而现实是她失去了一切,连身后事都要靠着计春篱他们帮忙打理。
“她来找你做什么?”荀西丛很疑惑,“你跟她们还有联系吗?”
郑蓝玉摇摇头,“她公司上次来这边团建,我去上菜的时候被她认出来了。”
荀西丛依旧不解,“那她找你干嘛?”
郑蓝玉沉默了一下,“她快结婚了,想请我去观礼。”
渣爹打心底里没把女儿当回事,明明兜里有那么多钱,还成天琢磨着让她们高中毕业就去打工,或者嫁个对他的生意有助力的有钱人,三个妹妹时刻在为自己的将来担惊受怕,以至于郑蓝玉常常觉得她们是恨他的。
他回流坡县定居的那一年,最大的妹妹已经去读大学了,时隔多年后再次见面,双方都有点意外,他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了几句,郑蓝玉才知道她们没了渣爹的阻挠,全都顺顺利利上了大学,最小的那个还在读书,最大的那个已经准备结婚了。
让郑蓝玉更诧异的是这个妹妹居然主动提出邀请她参加婚礼,他隐约能感觉到她没什么安全感,哪怕是久未谋面的哥哥,也想让他往婚礼主桌上坐一坐,为自己增加一份面对婚姻生活的底气,可是一个常年不联系的哥哥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郑蓝玉和她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加上多年不曾联系,也说不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先别急着结婚”之类的话,他无意再次牵扯进她们的生活,搞得彼此不自在,便婉拒了对方的婚礼邀请。
农家乐的员工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跟荀西丛打报告的时候也有些夸张了,那个姑娘接了个流坡县的项目,最近都在这边出差,归隐之家离项目所在的位置最近,她每天晚上都会跟项目的人来这里吃晚饭,顺道问一句郑蓝玉在不在罢了。
荀西丛听了前因后果,皱起的眉头就松开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没必要勉强自己。”
有些人是相见不如不见的,有些事是永远过不去的,而且涉及到利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