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绯和宋恒在室内坐了半个小时,就去溜冰场那边找其他人汇合了。
老霍和谢千莘已经能在冰上站稳了,白星荷和荀西丛在旁边看着他们。
注意到计绯的靠近,荀西丛跟白星荷说了一声,转身就滑了过来,他脖子上依旧系着计绯送的围巾,尾端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然摇摆。
“老师,”荀西丛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又看向宋恒,“宋哥,那边可以租鞋。”
宋恒问:“计绯不玩?”
计绯拼命摇头,“不玩不玩!”
宋恒顿了一下,“好,那我去了。”
宋恒走开了,计绯把袋子里的热饮打开给荀西丛看,“喝哪个?”
荀西丛随手拿起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接过袋子滑到谢千莘他们那边,宋恒过来接手了老霍的教学工作,荀西丛乐得轻松,就拎着众人喝完的空杯子溜回了计绯那边。
“骑单车吗?”荀西丛问。
计绯点头,荀西丛就陪她去租了一辆冰上自行车,计绯慢吞吞地踩着脚踏,顺着冰场无人的边缘走去,荀西丛就在她旁边悠闲地滑来滑去,还绕着她的自行车转圈圈,显得放松而惬意。
“宋哥跟你聊什么了?”荀西丛绕到计绯的左边,放慢速度跟着她,“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计绯想了想,道:“每个人都会做一些让别人讨厌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面面俱到。”
这句感慨来得突然,荀西丛转了个圈,转到了计绯的右边,顺嘴接道:“对啊,就像是我有很多粉丝,但也有很多黑子喊我荀老狗。”
“别理他们,”计绯笑了一下,很快就敛起了笑容,“在这个社会上,不讨喜是很简单的,因为主流的判断标准就是做人要外向、会说话、情商高,不善交流的人总会被贴上古怪、不合群、难成大事的标签,一旦做错了什么,别人的容忍度就会降低,他们自己也会在心里反复放大这个错误,久而久之的,就会越做越错恶性循环了。”
荀西丛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有点道理,那些开朗活泼的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大家嘻嘻哈哈就过去了,要是比较内向的人做错了什么,大家就会觉得这人果然情商很低,他们也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过了好久还在想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做好。”
计绯轻轻一叹。
以前讨论郑蓝玉那件事的时候,计绯曾经对荀西丛说过,蜕变是很困难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破茧成蝶的,更有可能是困死在了茧里。
宋恒就是计绯见过的蜕变失败的例子。
周遭的环境和天生的脾性经常左右着一个人做人和做事的态度,毕竟同窗多年,宋恒又是她的“对头”,即使计绯不问,也会有人添油加醋地聊起宋恒的事情,他的出身和过往就决定了他很难成为一个在交际上有出色表现的人,这些事情都需要宋恒慢慢来学,可是强烈的自卑感和强烈的自尊心包裹着他,让他没办法客观地接受失误和挫败。
与此同时,宋恒还对自己有着过高的要求,希望自己专业能力够强,又希望自己社交能力够出彩,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又害怕别人的目光,矛盾的心理致使他产生了很强的攻击性,比如他明明欣赏计绯,选择的方式却是反复对她挑衅,挑衅过后就会懊恼自己这样做不合适,可他也想不到该怎么做比较好,下一次又重复以往……
宋恒本身的能力并不差,如果能够丢掉这些情绪上的包袱,即使后面遭逢巨变,他也不会自怨自艾那么多年,可惜心理健康教育这件事一直得不到重视,情绪不对的人往往都会溺在负面情绪里不可自拔。
扬长避短说来容易,但做起来真的很困难,尤其是在现有的社会规则下,嘴巴能干的人往往比手脚勤快的人混得好,人们很难忍得住不把大量精力花在社交上,其实大学是校园和社会的过渡区,如果能在这个节点对自己的各方面能力进行深入分析并做出改变,踏入社会后就会轻松一点,宋恒确实在试图改变自己,可惜他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做不好。
有些天赋是真的强求不来的,宋恒越是重视自己在社交上的短板,就越是纠结于自己犯下的错误,然后越容易错上加错,他如同一只在茧里试图放弃飞翔能力、转而给自己柔软的身体加武器的小虫子,最后钻出了一只残缺的四不像蝴蝶,再拖上身后的父母,连飞都飞不起来了。
虽然宋恒曾经对计绯口不择言,为此耿耿于怀多年,至今不能释然,但计绯本人是没什么所谓的,就好像是新闻记者冲到贫困生面前问他过得惨不惨需不需要帮助,每个人心中被刺伤的点都不一样,计绯能够想象当时那个状态下的宋恒有多敏感。
人往往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伤,情商低而不自知的人可能还能过得舒服点,情商低而自知就太惨了,想改又没能力,想摆烂又痛恨自己。
荀西丛问:“老师,你同情他吗?”
“谈不上同情,就是有点可惜,”计绯道,“他在表演上是真的很刻苦,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他现在应该会是正剧里的熟面孔了。”
她踩单车踩累了,速度慢了下来,荀西丛便抓住了车把手,悠哉地拖着她前进,“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