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二爷”拉来,荀若白盯了他很久都没有发问。他想不通,桓王早已去世,势力更是全无,眼前这个年轻人既然拿了钱,随便在哪里过日子不好,非要窝在山沟沟里做什么?而且,他是三年前才开始有动作的,这之前,都在干什么呢?
“二爷”被盯得发毛。
“叫什么名字?”
“杜忠。”
“偷偷造火器,这是死罪,你知道吗?”
“都是宁大人让小人干的,小人只是服从宁大人的命令。”
荀若白扶额,眼前的人精瘦,着一身灰衣,真当自己是泥鳅一般了。
“那就好好说说,你几时与宁大人认识的?为何愿意追随他一个匠人?造火器之前,你们在哪里?”
“小人……”杜忠有些磕巴,“时间太久,小人有些不记得了。”
“胡说!”荀若白一个茶盏砸过去,落在杜忠旁边,瞬间,瓷片碎了一地,大大小小,在烛光下泛着光。“造出的火铳和鸟铳都是你在保管,所有的银两也都归你调配,用什么人也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你的宁大人只是个匠人,你休想把罪责都往别人身上推!”
杜忠抖了抖。
“你手底下的老三和老四都已经招认了,他们平日里都听你吩咐做事,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本官仍然可以给你治罪,你是主谋,私造火器,纠集匪众,勾结外贼,意图谋反,该千刀万剐!”
“不!我不是主谋!”
“主谋是谁?”
“是……”杜忠突然噤了声。
“是谁?”
外围的守卫一个激灵,隔壁院子的林明轩和丁希睿都一惊。
“桓王……”
“你是想说桓王还活着吗?”
……
丁希睿想起了一个令她厌恶至极的人。庙堂之上的权力争斗竟然扩散得如此之远吗?远到山坳中,在犄角旮旯里。她回屋写了一张纸条,拜托守卫交给荀若白,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宣平侯。当年桓王府满府尽灭,一定有他宁辰的内应。
荀若白还在找突破口。
“事到如今,是灭几族的区别而已,你再隐瞒也没意义了。”
“灭族?”
荀若白嘴角一撇,“你已经娶了两房妻室对吧,你该庆幸,他们没给你生下一儿半女。”
杜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被抓了,自知在劫难逃,可是,在山上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说他的娘子有身孕了,他盼了许久,终于有了好消息,孩子还没见着面就离世,他不甘心。
“小人孤身一人,只有两个娘子,她们与小人患难与共,想必也愿意与小人共赴黄泉。”
“厚颜无耻!”荀若白站起身,“你们娶妻子,除了多给了点银子,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你情我愿,小人从未强迫过她们,她们二人锦衣玉食……”
“好了!”荀若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子,分明是想帮他的两个娘子逃脱。
守卫敲门,递上一张纸条。荀若白打开一看,顿时如掉进了冰窖。杜忠若是宣平侯府的人,偷偷潜入桓王府肯定干了什么事,那数年前的瘟疫是人为还是天灾?宣平侯曾经一度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得位……不正?
荀若白浑身冒冷汗。
“来人!”
“大人!”几个侍从进来。
“准备车驾,本官要进京。”
这些事情,丁希睿是不知道的,她困极了,依偎着林明轩在病房眯了一会儿,醒来时,荀若白已经带着一干人犯和缴获的火器出发了。
东方大亮,太阳初升,树木山川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几个村子的警戒未除,卫所的一队队人马再次去往北山。临时医所里,军医和林明轩再次查探病患的情况,丁希睿在旁帮忙,阿江的上半身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固定骨头,勉强睡了一觉,他仍然觉得疼,一呼一吸都是受罪。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他弱弱地问。
“少说也要半年。”
“啊?”他想叹气,胸口的疼痛却让他忍住了,只能缓慢呼吸。旁边躺着的几人都是卫所的军士,他们也是肋骨骨折,还有两人小腿骨断裂,但是,平时摔摔打打训练多了,比阿江的承受度要高一些。
光是想想,就觉得疼哭了。
另一个屋子还有一些伤患,他们多是刀剑伤,除了几个严重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得到救治,而且还都被捆着,因为,他们是北山里的贼匪。
“等案子审完了再说。”这是王知县的命令。
还有一间屋子,关着匪首们的“妻子”和厨房杂工。红袄女子挣扎得最厉害,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妆都花了,疯癫而恐怖,做杂工的大嫂们心焦不已,挣到的银两要被罚没吗,她们要进大牢吗,这样一来,家中的孩子怎么办呢?青袄女子缩在墙角,一语不发,在山里的时候,有人说“二夫人”怀孕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丁希睿和安雨墨进门给她们送吃食。
“贱人!”红袄女子破口大骂,将她面前的东西都掀翻了。两人没理她,继续给其他人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