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工,丁希睿带着一摞书。
“要找‘癫痫’的篇章吗?”林明轩问道。
“嗯。”
吃过晚饭,两人配合,将所有有关“癫痫”的内容都找出。
“客栈那位病人如今不信任我们,不肯开口,我们也不好追问太紧。”
“是啊。不过,我没有开方治疗过,明日找张老先生多问问吧。在洛城县的时候,跟随父亲处理过紧急病患,发作时,几人按着,当时那个病人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父亲施针控制住了病情,后来喝一些柴贝止痫汤养着,一家人都不敢刺激病人,活得小心翼翼。”
“不过,我们还是要再试试。客栈那位大哥能独自外出,而且,他昨日被蝎子咬了,都没有发作,想必是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可不能恶化了。”
“嗯。”
两人讨论着不同类型的病情,又找了穴位以及相应的方剂,一直到了子时。刚下过雨,院子里有两只青蛙出没,一唱一和,一呼一应。
“以前,我怎么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呢。”林明轩说道。
“祝贺你,祝贺我们。”丁希睿牵住了他的手。
离开了家,走了更远的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感受到的,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只看自己,将自己心里的那些事揉碎扒烂,一遍遍咀嚼。如今,见了不同的人,遇上不同的事,方知原来的世界是那般小。赶路的农夫,养尊处优的小姐,被父母卖掉的女儿,偷鸡摸狗的老板,独自抵抗病魔的年轻人……繁忙之时,脏衣服成堆,不做事,就没有工钱,厨房无粮,冷锅冷灶……整个人被抛到生活之中,凡事都要面对。当然,劳作之后,餐食有了滋味,园中的一朵小花,头顶的星空都像是一种奖励。
“祝贺我们。”他翻过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第二日上午,林明轩去申家客栈做复诊,兰家小翠上门,将丁希睿请到了兰家。
“丁大夫,小姐最近总是心神不定。”小翠说道。
“亲事不是定了吗,这是为何?”
“对,定了亲事后,好了没几天,她就开始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哎,这难道是婚前焦虑?但是,两人应该是一心期盼新生活,兰之瑶怎会如此不安呢?这样想着,丁希睿走进了兰之瑶的院子。
院内库房大开,兰家众人正在准备各种嫁妆。兰之瑶坐在房中,为自己绣嫁衣。
“小姐,丁大夫来了。”小翠说道。
“丁大夫?”兰之瑶瞪了小翠一眼,继而转向丁希睿,略欠了欠身,脸上浮现出一些尴尬的笑意。
丁希睿回了礼,走近几步,问道:
“兰小姐,听小翠说,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小翠瞎说,我都好。”兰之瑶眼神闪烁起来。
“既然兰小姐无事,那我这就告辞了……”丁希睿说着,略转了转身。
“丁大夫且慢……”兰之瑶伸出手来。
“小姐,丁大夫,你们二位慢慢谈,我去煮茶。”小翠偷笑了下,退出屋子。
“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坐。”
“兰小姐,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两人寒暄一番,相继坐下。
“丁大夫,按理说,诸事皆定,可我却莫名开始不安。”兰之瑶和盘托出。
“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有不安也很正常。”
“我也知道,但晚上总是睡不着觉,有时还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大娘,在巷子口坐着发愣。昨日,我梦到自己成了一个乞丐,手脚都受伤了,但没有人愿意施舍一个铜板。”
兰之瑶说着,揉了下太阳穴。
“兰小姐,你是不是白天太累了?”丁希睿指了指嫁衣,说道。
“也没有,我每日只做一两个时辰而已。”
“府里的人对你说了重话?”
“那倒也没有,定亲之前,几个老妈妈劝了我几次,后来院里的人也都没说什么了,都忙着准备嫁妆。”
丁希睿停了停,接着问道:
“兰小姐,你是不是怕兰夫人以往说的话一语成谶,怕你和凌捕头成亲后,日子过得不好,到头来,被娘家人嘲笑。”
兰之瑶微微垂下头,脸色慢慢变了。良久,她开了口。
“我不愿意这样想,因为这样好像是我不信任凌大哥,不相信我自己。我好不容易征得了家中同意,我该高兴,怎么能那么想呢?可我又真的很怕。”兰之瑶的眼圈有些红。
丁希睿明白了。
“兰小姐,你究竟怕什么呢?”
“怕我不能做好一个媳妇,怕婆婆不满意,嫌我笨手笨脚,怕凌大哥为难……怕日子过得争吵不休,怕别人笑话我,怕我爹和我娘嫌弃我……”兰之瑶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丁希睿有些心疼。
女子嫁人,是“吃亏”的。她是新人,她要加入男方的家庭,要适应男方家的生活,从吃饭的口味、生活习惯到家中规矩,无一不要了解。哪怕与男方两心相悦,这些仍是难事,这是天下女子共有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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