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显自己道骨硬朗,太璞曳杖,负重前行了好几日。 “吃饱了撑着,怪无趣的。” 毕竟四肢健全,耐不住踽步慢走的迟钝。 没多久,即将一切碍手碍脚之物抛弃。转而鼓捣起香道。 “沉檀龙麝皆置其中,香雾萦纡,混糅间互为争胜。阿斫,你如此闻法,并无多大益处。”隋知寒语气淡淡,善意劝道。 太璞轻拂一袅浓香,哼哼唧唧道:“还行啊。” 说着以手指物,又道:“这不,师兄赠我一座四穴香炉,我正在摸索门道呢。” 四穴连体,豆形高足。四穴香炉,即分别于各炉穴中放入不同香药。四穴一并点燃,使香味自然融合,从而达到和香目的。 少见有人同时以沉檀龙麝熏染内室。 香道一途,偏爱烟引轻素之姿,不一味追求烈郁浓重。 偏偏太璞反其道而行。 隋知寒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兴致多而不深,难得善始善终。” 湫言宗上下皆以为太璞长允文允武,不知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纵然博览古今,奈何仅有少数才艺卓越非凡。 修行修心,心不静,如何能臻至无我境界? “师兄别蹙眉,会长皱纹的。” 太璞浅笑,对那只落在楎椸上的鹘鸼说道。仿佛透过这传音之鸟,目光清晰地瞧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额头添皱纹显老,那样子师兄就不好看啦。” 见隋知寒不语,太璞更加放肆嘲笑,又故意把香炉端近他面前。“来都来了,快闻闻看我新配的香方。感觉怎样?” 低阶的传音符咒,仅能传递音讯。而他们师兄妹天赋极佳且修炼勤勉,能以任意器物为承介,代替自身五识,代替感受一切,即使远隔千里之遥,亦操作自如。 隋知寒浑然不觉,只悠悠道:“前些日往陵苕峰跑得勤,怎么又偷起了懒?” 太璞翻眼,复叹息,“师兄啊,你专程找我,要讲什么就讲清楚些,躲躲闪闪的,还不如直接明示我呢。” 上一回,善意提醒宗门有流言纷扰,委婉劝她多与陵苕峰走动,交好旧故,笼络关系。 这一回,再次规劝她重掌陵苕峰实权,切莫又如从前那样,偏爱独处,貌似风雅得体,却仅为了掩盖心底一丝对万事万物的怠慢之情。 可师兄啊,你不曾道“生活清绝,怡神适兴”吗? 怎么如今反倒驱使我也要忙忙碌碌呢? 隋知寒神色平静,“你我贵为长者,弟子眼中德尊望重之人,当作表率,不可懈怠。” “哦。” 太璞拨弄着腰间垂挂的玉绦,随意附和,等待下文。 “风雨欲来,阿斫可愿成为助力?” 像在泼墨写意,字势偃仰倾仄,皴擦出一笔一划。声音凉薄,滚烫在骄阳下的枯水岸边,沙沙哑哑,激起一阵战栗。 听着令人难受。 “师兄莫急,阿斫必不敢随意糟蹋。” 太璞暗示以衷心,默默感慨良多。 都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怕未来会遇艰难险阻,只是她懒散,又长期处于闭关状态。让她出去闲逛还好,让她肩负使命责任,又觉得憋得慌。犹如五行大山压着,哪怕压不死人,也是一种膈应。 离奇呀,真离奇。唯一能得的,是一份刺激吧。 俗语云:“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太璞对人间的皇帝缺乏敬畏之心,对天上的皇帝也大抵如此。 在她内心深处,总坚信一点:神为德范,仙为人师,皇权不该控制一切,不该掌握生杀予夺的最高权力。 湫言宗厌恶天庭久矣,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直至现今终于下定决心要脱离天界掌控,她鼓掌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拖后腿? “好啦好啦。” 太璞挥挥手,像打发乞丐一样表示嫌弃,并表示自己会卖力干活的。 “前几日我常去陵苕峰,亲自传授法术,亲自指点迷津,怎么不见师兄你来找。就当忙中偷闲,我休沐两日,你竟然巴巴地借只鸟嘴来念叨。可真是我的好师兄哦~” “我……” “我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劳烦师兄亲临寒舍。”太璞闷闷地囔囔,似乎很生气,又似乎在委屈。 她最烦别人要求自己做这做那,师兄要求什么,她也不曾有过真正的拒绝。可师兄呢?依旧贪得无厌,还不懂感恩,不懂知恩图报。 越想越来气。 隋知寒似乎自愧难当,单薄的身影终于从光辉中徐徐走出。 可依旧是一道幻影。 “阿斫,你是长老了,是宗门仰仗的力量。” 淡淡的语气夹杂一丝惆怅。 正当太璞准备表示宽宏大量时,只听隋知寒略显生硬,而又无比耿直说道:“蹙眉会长皱纹的。” “……” 太璞笑得脸色发青,“师兄,你不会说话可以少说几句,我就原谅你了。” “好~” 被原谅了的他,语气微微转柔和,“有劳了。” “哼~” 太璞理都不理,继续拢合炉中的香灰。 不是不端出长老气度,不是不懂诲人不倦的道理,只是她更希望过上德高望重的退休生活。 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人敢不尊重她,没有人敢对她无礼。 罢了,继续努力吧。 这退休生活该死的甜蜜,但晚些时候再提上日程也不是不可。 于是乎,太璞愈发勤勉修炼。 上下左右不知,皆以为她醉心仙途,有的夸她好为人师,有的赞她仙宗翘楚。反正都是好话好事,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获得什么。 仅仅一星半点的意难平,亦随即烟消云散了。 “唉~还以为长大了就不必早起,唉~授课授课,想我都是长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