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能在这。” 来者是位美男子,赤足纹身,玄衣金瞳,血色卷发散在半裸的胸膛上,发梢轻轻飘舞,宛如灵蛇缠绕。 神态落拓不羁,越瞧越觉暗含一丝诡谲和不祥。 月里朵挑眉,“圣主见你迟迟不归,派我探查。万一有个好歹,可及时报丧。” 在他们一族中,“月里朵”意为“智勇双全”。 鬼神取名,并不像俗世那样,要弄出一套区别男女贵贱的陋习。他们认为男神应该娴熟烹饪,便会祝福男魔温婉柔和,他们认为女神应该骁勇思辨,便会祝福女魔谋略多才。明月是妩媚的,香草是娇艳的,都有极好的寓意。 月里朵擅长杀人,尤其是修仙的凡人。谁让那些凡人打着替天行道的虚伪借口,害死了他的至亲。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何能了?连带怨愤,对生父为人的曷朱从无好意。 曷朱语气不善,“咳咳~就为这?” 月里朵很强,无论阅历还是功绩,声望都远超其余旗主。看似闲散惯了,他不在意圣使之位。此次臻选难逢,不见任何行动,只在四处继续作恶。 顺便跑个腿,带某个伤患回去。 但曷朱被伤透了神,身心疲惫,犹如惊弓之鸟,十分质疑对方的善心。 月里朵会发慈悲? 那是不可能的。 曷朱抿嘴道:“圣主不问世事,怎么念起我这无名小卒?你更非心慈手软之辈,没趁机暗下毒手,我已庆幸无比,不敢再谈图什么。” “哈哈~” 见曷朱避开帮助,月里朵装作不知,又轻扶起另一侧身躯,指甲微触时,顿然嵌入并搅弄得几道伤口止不住涔血。 “不忍你关押许久,不闻外间的风云变幻,特来告诉你一桩妙事。”月里朵品尝指尖的模糊血肉,唇角上扬,魅惑道:“圣使已定,曷朱堂主别忘记备礼恭贺。” “堂主?” 曷朱本就疼得龇牙,一听此言更吸口凉气。 “新任圣使是谁?” 谈不上失望,仅仅心不在焉起来。觉得实在无趣,这些天白白受折磨,人生不尽如意,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月里朵瞥了眼,说道:“东方既白,那位的亲信。” 那位单名一个“獍”字,据说来自魔域。而挣脱自彊者亡域的小魔,都言不曾听闻其名。实力不俗,谋略非凡,怎会默默无名呢?虽然盟内猜忌不少,但前几代圣主出奇信任,给予大权。久而久之,谁也不敢多提,竟渐渐遗忘了一般,只当“獍”为无二领袖。 那位确也不愧“谋主”称赞,几番纵横捭阖的操作,重振了蚩血盟威风,赢得了上下信服。 即使紫渊阙、潮音阁、藏岚山、湫言宗、空桑庐五大仙宗,亦不敢轻视,甚至还要避其锋芒。 贵为蚩血盟军师,地位仅在圣主之下。 师獍有足够的权力,察举事务,任免部属。以人间守则来论,师獍并非乱臣。讲求一个名正言顺,任谁都挑不出错误。 “无功无德,哪能徒受恩惠。”曷朱的重点,不在东方既白。 “我升作堂主了,那你呢?” “瞧你说的。” 月里朵嗤笑道:“堂主之上是圣使,如今再无空缺,我自然还是堂主。难不成反降作旗主,专程来杀你泄愤?”他直勾勾地盯着曷朱,金色的眼珠仿佛蜷缩了一条蛇信子,意欲直射扑面来舔。 “那东西有什么用?”曷朱移目踱步,好奇起了其他事。 东方既白不仅仅为师獍亲信,更是魑族的第一勇士,本领高强,能顺利完成任务也在意料之中,没有谁会不服气。 可仔细思忖一番,不甚唏嘘。 这圣使之位,军师更属意于东方既白,几乎内定成了囊中之物。他们不过是些愚蠢的飞蛾,净做无用功,上跳下窜,像一群亢奋的野猴子。 月里朵似乎清楚曷朱心中所想,讥讽道:“别飘飘然不知所谓。权位得来容易,也要守得住才行。” 语调悠悠,解释道:“㓓全死了,赧童也死了,正副两堂主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是吧~好色得没了分寸。竟然妄想逼潮音阁晓乐双修,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连我都道声‘死得好’。” 听到月里朵辱骂自己上司,曷朱神色平淡,轻拿轻放道了一句:“死者为大。” “他们不死,你能那么快上位?” 月里朵眼珠明亮微转,妖艳笑道:“这满身的伤啊,瞧把我心疼的,趁着新鲜热乎,给我吸几口吧。”虽嘴贱,但也就说说而已。 男子的血水比女子浑浊,喝光都不怎么增长功力,月里朵凑近闻了闻,又嫌弃地挥手,兴味索然道:“怎么尽是你的血,太璞子没受伤吗?简直一个废物。” 抱憾之余,有点气。 那么多天过去了,不会无法近身吧? 要能喝上一口太虚地仙的血,远胜过吸取万千平凡修道者的修为。可惜了,偏偏曷朱是个废物,恐怕连根头发丝都没弄掉吧。“传言你和太璞子关系匪浅,她可……” “与你无关。” 曷朱不悦,打断道:我这满身的伤,全部拜她所赐。此仇必报,蚩血盟曷朱与湫言宗不共戴天。”她一字一句,从牙齿里吐出誓言,毫无心情同月里朵拉扯。 太璞的师父,亦是曷朱的生父。这层关系,除了军师,蚩血盟内知情者不少。可蚩血盟之所以存在,本就是为斥逐者而生,为天地间的半人、半魔、半神、半妖、半鬼,所有遭遇歧视的生灵万物,开创一个尊严之地。 安得广厦千万间? 生灵遭弃,各怀艰辛,本不该嫌弃彼此。 “人生苦短,受点委屈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