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等人先前以为太平县打下来,吴越不说住在县衙,也会在城中开辟别苑。哪知道依旧住在城墙下的军营里,免不了要去军营走一遭,嘴上还得夸吴越肖父,有尚武之风。
有时候不肖就是不孝,在大吴对一个人最大的称赞之一就是肖父,毕竟做父亲值得称道才会这么说,相当于把人全家都夸了。
杜乔现在相当于万宜民的角色,哪怕忙到飞起,也要做好接待工作。他没段晓棠的底气,不喜欢的工作可以不做。
尤其这些人不是他的上级,而是上街的上级,以及他们的同僚。说什么都得把绛州的面子撑起来。
绛州刺史宗智渊也很无奈,他的官衙所在地正平县尚在乱军控制之下,绛州光复不到一半。
当前能见到的手下,只有一个代理的太平县尉,余者还在路上。
那些从长安“流放”至此的官员,各自找好位置,都在绛汾两州新复之地任职。
一群地方高阶官员悬着心和吴越简单见过一面,礼数到了就算完事。
他们以前对吴越没多少了解,只听说差点把陆德业砍了,万一真对朝廷官员有偏见,砍了的还能复生么?
好在都是场面上的人,各自糊弄过去。
陈镇倒有些惋惜,杜乔选择在绛州任职,若在汾州他还能照应一番。
杜乔好不容易抓住空当,软硬皆施连蒙带骗让太平本地的农人试种红薯,怎么可能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情再调去其他地方。
陈镇招揽杜乔,一方面是信任杜乔的人品能力,另一方面也因为实在缺人。
三州同为乱军裹挟,此刻情况却大为不同。
慈州最先结束战乱,补充的官吏也最多。他们一行是经过朝廷已经正式任命过的官吏,早在昌宁等待出发的三天里,慈州刺史就已见过辖区数县的官吏,行政架构基本搭起来了。
绛州汾州同样饱经战乱,但杜乔几个候补官员多跟随吴越行动,于是多是散在绛州几个地方任职,隔壁的汾州一片空白。
陈镇最后交待,他的家眷在后缓行,本地不曾安定前会在河东暂居,捎带有杜乔家人送来的行李,到时遣人送来。
至于陈镇本人,他会和纪建白等汾州官员一起赶去薛曲所在,战后第一时间接管汾州的民政。两卫军纪严明,应该不会让他们难做。
其他共患难的人都离开了,徒留宗智渊在太平县衙内掰着手指头算何时才能到达他忠诚的正平县绛州府,刺史府该如何布置。
比起杜乔这个忙于庶务的下属,宗智渊更青睐落脚在吴越幕府的河东子弟,出身高华,气度不凡,甚至想延揽数人到自己手下。
柳星渊等人面上客气,心底对这份招揽却不以为意。他们这趟镀金之旅结束,有吴越的举荐至少能在长安换一场小富贵,哪会将一个是非之地的刺史佐官放在眼里。
要换一个嘴上能吹的,能把在文书营抄写文书的经历,包装成献计画策指点江山,天下无双的智谋之士。
而他们现在距离天下无双有多远,全看绛汾两州何时平定。
天气渐热,柳琬惯来注重行止,不可能像军营里其他人一样脱了衣裳散热,多是手持一把葫芦形状的翠绿团扇扇风,风雅又自在。
自从杜乔就任太平县尉后,他寻了一个机会,从军营搬来县衙。名为襄助,实际并不沾染庶务。杜乔本就多智谋,柳琬帮他补全一些缺漏,尤其涉及地方豪族。
杜乔先前和段晓棠说本地没有豪族只说了一半,没有天下闻名的世家,但从来不缺地头蛇。
论治理地方,二人都是第一次接触。柳琬每天见杜乔忙得头打脚,暗道自己恐怕更适合清官虚务。
一个忙一个闲,一段时间下来,倒生出一点井水不犯河水的君子情谊。
傍晚时杜乔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县衙后居住的偏院。简单用点饭食,杜墨端来一盆热水泡脚,去了一天的疲乏。
柳琬恰这时过来,杜乔知道眼前的场面有些失礼,忙道:“稍等。”
待杜乔简单收拾一番,二人坐在有些杂乱的院子中,天阶夜色凉如水,轻罗小扇扑蚊子。
杜乔少有怜香惜玉的心,但不想被蚊子吸血,连忙吩咐杜墨,“点盘蚊香来。”
烟气袅袅,柳琬分辨其中的材料,“艾叶、陈皮……”其他的闻不出来。
从粗糙的外表就知道不是精制的线香丸香,可能真应了名字,只做驱蚊之用。
杜乔:“我亦不知,乃是友人所赠。”
柳琬道出来意,“长林,我有一事不解。”
杜乔善解人意道:“或许我能帮忙参详一二。”
柳琬:“两卫分明是天下强军,能以势如破竹之势从东莱千里杀回河洛之地。杨胤便是集结大军亦不能阻止分毫。为何如今仅为三州乱局便纠缠数月?”
明明是同样的番号,差不多的战将,效果却差这么多。
杜乔仰头望天,夜色如此深沉,星明点亮依旧耀眼。
“因为随杨胤举事的大多是地方士族和官吏,而三州之乱却是将百姓裹挟入内。”
两卫当然可以势如破竹,除非做好屠灭三州的准备。
挟百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