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也许会忌讳大过年大夫上门诊病不吉利,顾家可顾不了这么多。
林婉婉闻言,跑到西厢打开药箱,装上产妇能用上的东西。跑出门爬上柳家的马车,和柳六娘子一道去顾家。
孰料刚到顾家门口,碰上另一伙人,柳六娘子惯来和气的面容,顿时拉下来。
待进了正堂前的院子里,有男有女,泾渭分明在两边或站或坐,身后都是精壮的家丁。
身份呼之欲出,一边是顾盼儿的舅家,一边是叔伯家。看起来像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模样。
柳六娘子大庭广众下,向顾父介绍道:“这是济生堂的林大夫,有她在,盼儿的情况更稳妥些。”半点不提林婉婉和顾盼儿的私交。
顾父虽没见过林婉婉,也知晓是女儿的朋友,面上装作一无所知,吩咐道:“来人,带亲家娘子和林大夫去后院。”
外院多是男丁,是顾盼儿的叔伯舅父堂表哥,似柳恪兄弟俩那点细条豆丁样,出场根本不用。
内院的人物则换成舅母婶婶堂表嫂,身后跟的是壮硕的仆妇。
各个盯紧产房的门窗,生怕有人在中间搞小动作。
幸好孩子是顾盼儿亲自生的,不必叫人怀疑血统。
顾家的家产除去不好折价的古董字画书籍,余下的屋宅田亩加起来市价不过几千贯。但耐不住有人贪心,不想到嘴边的肉飞走了。
顾父当初和柳家结亲,不是贪慕权势,单纯看中柳家人丁繁盛,能和顾家宗族相抗。
只看柳六郎在他这一房都行六,堂亲兄弟加起来少说十几个。子又生孙,枝繁叶茂。
许多男人看中香火,把侄子看得比女儿还重。但顾父宁可把宝压在顾盼儿身上,让她招赘承嗣,也咬牙不肯过继。可想而知和宗族闹得有多僵。
照林婉婉的想法,顾父早年若是豁得出去,顶个造反的名头,把九族一块拖下水,什么恩怨都烟消云散。
某个婶婶将腿边的小男孩推出来,“盼儿这一胎肚子圆圆,像是个女胎。先开花后结果也不错。最好留个男孩在家里,往后肯定能招来弟弟。”
柳六娘子战斗力拉满,“看着同我家三郎年纪差不多,猫憎狗嫌的时候,去谁家都讨嫌。”
柳家妯娌立刻帮腔,“三郎可比外头那些不晓事的,乖巧多了。”
柳六娘子一唱一和,“乖巧是乖巧,闹也是真闹。再如何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只能认了!”
林婉婉顾不得两家人交锋,洗手进产房,里头乌泱泱的一堆人。只看打扮,有些是亲戚,有些是稳婆,有些是打下手仆妇婢女。
顾盼儿平时那么要脸面的人,若实在顾不上,怎会让这么多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林婉婉高声喊道:“屋里人太多,易带风邪妨碍产妇和婴儿。除顾家请来的稳婆,其他人都出去。”
有人想反驳,但看到林婉婉身上背的药箱止住口。
顾母反应过来,开口道:“都出去!”她不懂医学理论,怕的是有人趁机害女儿。
和顾家相争多年,不介意把人想的坏些。
屋子里立刻为之一空,哪怕有些人不死心,也只能留在外间。
顾盼儿没有躺在床上,此时流行的生产方法并非平躺床铺,而是半蹲在地面、上身直立着生孩子。方便产妇用力、胎儿顺行。
一根粗壮的绳索悬于半空,绑在两边房柱上,顾盼儿手搭在绳索上借力,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裙子,额头上的碎发贴在脸上。
脚底下铺着厚厚的稻草,一方面避免婴儿落地受伤,另一方面也防止血水弄脏屋舍,触忌犯神。
顾盼儿哭道:“婉婉,好疼,我不想生了!”
林婉婉靠近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道:“盼儿,你的情况一直很好。没事,马上就好!”
顾盼儿哭声愈高,“娘,我好疼!”
顾母摸摸女儿的脸,轻声道:“不疼,不疼。疼的话就抓着娘的手。”
稳婆:“娘子,别高声哭喊!留着力气待会生孩子。”
顾盼儿一阵气结,生孩子疼连哭嚷两句的权利的都没有么!
林婉婉:“伯母,家里有没有参片或者鸡汤,先让盼儿吃点,保存力气。”
初产妇的产程相对较长,一般不超过一天。去除报信的时间,宵禁前能把孩子生下来,都算顺利。
顾母:“有,有鸡汤,我立刻让人去取。”一直让人不错眼地盯着呢。
林婉婉:“抬张矮塌过来,下身若没有阵痛,先去榻上休息,或躺或坐都行。”
少说熬几个时辰,哪怕有抱腰人帮忙,产妇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
若血水浸透矮塌,报废一件家具,顾家也承受得起。
顾盼儿:“我要躺下。”
林婉婉:“怎样都行,你舒服最好。”
顾盼儿就喜欢和林婉婉说话,因为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感受。
鸡汤很快送来,顾盼儿坐在榻上,小口小口喝着。闻着有些腥气,心头发晕,但知道不喝不行。
林婉婉看出她的挣扎,问道:“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顾盼儿小声道:“汤饼。”
林婉婉考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