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至,将官和军士们各自入席。
头一张桌子,韩腾上首,吴越范成达分坐左右,另有几位右武卫高阶将领作陪。
范成明和宁岩哪怕拜将,也混不到这儿来,和孟章等人坐一处。
吴越只面上温和,心想还不如和范成明坐一块呢。
韩腾落座,见桌中间占了大半桌面的凉菜卤菜,笑道:“花样挺多!”一打眼还瞧不出有多少碗碟。
范成达:“刚尝了几样,滋味不错。”
韩腾:“你这年纪还学孩子馋嘴?”
范成达:“空着肚子就为等这一顿呢。”
韩腾猜范成达是因其他事务耽搁早饭,“话不多说,没看范大将军都饿了么,动筷吧!”
都是大肚子军汉,几筷子下去碗碟就空了。不用心急,空碗碟收下去,新菜流水一般上来。
直到大部分人肚子填个半饱,才有空关注旁的事。
小校场空间开阔没有遮挡,所有人都能看见一角的锅灶案板和忙碌的庖厨。
段晓棠站在两口锅灶中间,背对众人,一手叉腰一手挥舞锅铲,指挥人翻炒。
武俊江啧啧道:“伯文,你一个人能指挥十几口锅么?”
孟章冷言道:“一口都不行。”他不会做饭。
置办宴席是简单的事么?有些大宴,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仆役少说动用几百人。
小校场在右武卫眼皮底下,谁不知道昨天下午才有动静的。
一下午一上午,左厢军几十个军士加上伙房的伙夫,席面就备好了。
段晓棠打仗的本事,众人只能从战报中窥得一斑,但调羹做饭的能力算是现场见识了。
看热闹的念叨,“要让她去管伙房多好!”
旁边人劝道:“你看范大范二会不会答应。”刷军功的利器,去伙房大材小用。
若非段晓棠出身寒微,升迁困难无法单独领兵,以这次关中剿匪剿私兵的功绩,本该拜将的人是她,哪轮得到范成明。
今年左厢军在关中搞成这样,明年接替他们剿匪的,有的难做。
庄旭跑到锅灶旁拉住段晓棠胳膊,“快跟我走!”
段晓棠扭扭胳膊,拒绝道:“烧鱼呢!”
庄旭小声道:“得去敬酒了。”
段晓棠皱眉,“我又不喝酒。”知道是职场惯例,没办法。
只能和孙师傅交待,“孙师傅,我过去一趟,待会油烧热,下葱姜爆香,再下大蒜煸香。放炸好的鱼块、酱油,大火烧开小火慢炖,汤汁收干起锅装盘上菜。”
孙师傅忙不迭点头,“知道。”
段晓棠:“鱼烧好,刷锅等我回来。”
解下围裙,在碗碟堆里拿起一个酒杯,倒入晾好的凉白开。手抓住酒杯,藏在袖子里。
庄旭看得眼睛直跳,“至于么?”
段晓棠回道:“我喝多了酒后乱性,你负责呀!”
时至今日庄旭知道哪有什么酒后乱性,腌鱼倒酒去腥的时候,没见手抖呀!
都是托词,就像说脚臭要独住一间屋一样。
段晓棠应该能喝一点,只是不喜欢喝。
但一个行军途中,都咬牙不肯喝酒解乏暖身的人,谁又能逼她呢。
一行人汇合,段晓棠提醒道:“控制点时间,红烧鱼块起锅,我就得回去。”
范成明的注意力都在段晓棠手里的酒杯,里头的液体比自己杯中还澄亮两分。
如假包换,一杯白水。
范成明无奈道:“你……”还真打算一杯白水走全场!
狐狗朋友们羡慕嫉妒,背地里开玩笑管范成明叫绝命酒徒。
范成明反驳无效,倒听了一肚子下毒的故事。有一下毒利器名曰——鸳鸯壶。
中间隔断,一面装美酒,一面装毒酒。
范成明觉得他现在就很需要一个鸳鸯壶,一面装酒一面装水。
段晓棠不知道范成明的心思跑了千八百里,催促道:“快点!”
宁岩看出段晓棠真的很急,不说二话,领着三人去敬酒。
头一站,就是韩腾所在的主桌。
韩腾哪能想到,年近七旬还能托一把后辈。
依次勉励众人,唯独说到段晓棠时,花白胡子后头的唇角不禁微挑,下次左厢军再开庆功宴,段晓棠就该拜将了。
不是从昭武副尉到昭武校尉再升将,而是一战跨两阶,直接拜将。
这是韩腾的期许,也是吴岭的意思。
如今吴岭对段晓棠唯有两点不满,路子常跑偏,字写得难看。
段晓棠死猪不怕开水烫,都没打算改。
四人一桌一桌敬过来,段晓棠只管当微笑的壁花,展示和善。
交际自有范成明等人接过去,她只惦念她的锅。
武俊江勾住范成明肩膀,“范二,你的酒真能喝呀?”
范成明回道:“蒙汗药多贵,给你喝可惜,不喝拉倒!”
许能魏学斌两个犯官,能安生到长安,全赖蒙汗药。三司的人面上鄙薄,还不是学他。
结果倒好,进了三司大牢,觉得蒙汗药上不得台面不给灌,人自杀,线索断了。
每到一桌都得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