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太子一没着急去见皇帝;
二也没心思理会各家小姐;
三也不同众臣拉拢欢喜;
而是,独自去了福宁宫。
福宁宫,是已逝皇后——闵文澜生前所住宫殿,亦是太子幼时常来之处,如今却空荡荡,到处一片冷清清。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前世对闽皇后这个养母没多少感情的太子,此时竟觉得有些伤感。
他是顺安帝第三子,是个生母不详,性格不讨喜的皇子,按理说,这储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可偏偏被连失两个儿子的皇后收养,并一跃成了嫡皇子,最终坐上了太子宝座!
前世,他总觉得这一切应该应分,对他不严厉,也不慈爱的闽皇后既没感激,也没恩报,宛如陌生人一般!
如今回想,前世的他不光蠢笨无知,还狼心狗肺!
若是没有闽皇后,他有没有命活着,都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没有闽皇后,谁人又知他这个生母不祥的三皇子?
而闽皇后虽然对他不严厉,也不如旁的母子那般亲近,但该教的,该说的,以及那些旁人从不会教他的事,皆是闽皇后这个养母悉心教导,也皆是她处处提点自己该怎样做一个太子……
两世为人,终于明白闽皇后良苦用心的太子,眼眶忍不住一红,盯着主殿那张闽皇后生前最喜欢坐的紫檀木椅,缓缓跪地低唤;
“母后!”
这声发自内心的低唤,是祁容舁两世来,最沉重,最真切的呼唤。
然而,那个用心栽培他,养教他,名为母亲的善良女子,再也没有了!
她,也离开了!
此时此刻的祁容舁终于明白,闽皇后不是因为他是养子而不喜他,而是接连失去两子的她,不敢喜欢他!
怕他这个半路来的养子,最后也离她而去!
她已连遭两次重创,根本承受不住第三次,所以她选择保持距离,选择封闭心门!
可是作为母亲,她依旧尽职尽责,用尽一切栽培这个半路而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子,为他争来了太子宝座,为他扫平了后路……
可惜,前世的祁容舁根本不懂这些,也彻底漠视了闽皇后的一切付出,以至于,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活该!”
眼里划过恨意的祁容舁,低低沉沉,又冷冷重重的讽刺道,他抚摸着身旁的椅子,眼中带着怀念。
“母后……舁儿……来看您了!”
双眼通红的祁容舁,伏在椅子靠手上哽咽低语。
“您……莫要恼,舁儿知错了,也体谅您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儿,太子终于忍不住落泪,跪地伏在椅子靠手上无声哭起来,若不是椅子空空,还真像靠在母亲怀中一般!
“有大哥二哥陪伴,母后且安心,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想起闵皇后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祁容舁真想拿把刀捅死自己。
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对了,当时他还想着到底不是生母,临死了还不让他好过!
想着,太子再次回忆起闽皇后最后拉着他说的那番话;
‘舁儿,听母后的……少与那伏家小姐来往,若是断了来往最好……’
‘你若实在喜欢的紧……等娶了贤惠正妻,把她收了当个贴心的也成,但你切记,万不可被此女左右,更不能独宠她一人……’
‘我儿……切记母后的话!’
闽皇后临终前的再三叮嘱,让太子悔不当初,恨不能现在就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一边自我厌恶,一边不得不咬牙振作起来,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椅子低声道;
“母后安心,儿子全听您的,往后再也不与那贱人来往!”
这句话,太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何人在殿内?”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呵问声,太子也缓缓起身,擦拭眼泪后,才转头看向门外;
就见一身极素的灰蓝长衣裤装,头上只别着一根简单木簪,以前就侍奉闽皇后的乐姑姑——乐椿,从外面进来,且脸色极其不善。
当她扭头看向内室,见高冷挺拔,一身龙纹紫袍,头戴金冠,双眼通红的太子时,当即一愣,随后赶紧下跪请罪;
“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奴婢放肆了,还请殿下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乐姑姑,太子心中五味杂成,但念在她曾是闽皇后最信任的人,便开口道;
“乐姑姑,请起!”
从未被太子这样称呼过的乐椿,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胆战心惊的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起来说话!”
知道自己的话吓着乐姑姑,太子心中一痛,故意放重语气又冷道。
果然,这种霸道且目中无人的语气,才是乐姑姑熟悉,并能接受的,她也迅速起身,毕恭毕敬立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以往的太子对闽皇后都没个好脸色,更别说他们这些皇后身边的奴才了!
“乐姑姑,现在何处当差?”
想着到底是闽皇后的人,太子便忍不住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