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雨后,难得清爽,出了涵韫楼往东,沿着衍水御湖的垂柳,百无聊赖的凌芸顺着石板路一路向南。
恍恍惚惚间,悠悠清甜的花香飘来,驻足乍看脚下一洼洼雨水上伏满了槐花,仰头一望,不知不觉,东宫近在眼前。
先前因为景明病着,景璘的满月宴凌芸没有去,只差了莲心前往送了薄礼,略表心意。
可听莲心回来说,凊葳不大好,确切地说,是精神状态不大好。
不必多问,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抑郁伤神。
这个坎,换了谁都不好跨,除非她没心肝。
景明没事之后,凌芸便想着去东宫瞧瞧凊葳,可又怕自己去了不招待见,反又添堵,纠结了多日,却迟迟不敢前去探望。
凌芸猛地回头质问莲心和秋菊:“我不是该沿着湖去淡然凝轩的吗?我这走偏了,都跑到东边了,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
莲心撇嘴,“刚才过桥的时候我叫你的,可你却没有搭理我呀。”
“你......”凌芸暗暗恼悔,转身便走。
“主子,主子。”
看秋菊紧随上来,试探问道:“约莫已经过了申时,嘉贵妃娘娘现下应该在皇后娘娘处请安呢,您要不要直接去有凤来仪?”
话音刚落,便看莲心在一旁横了秋菊一眼。
凌芸熟视无睹,随口答应,“也好。”
方一转身,就被随风飞舞的槐花迷了双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抬头,就看嘉懿从玉带桥上下来。
这玉带桥作为东宫去往上林苑的必经之路,亦是唯一一条女眷可以走的路。
凌芸顿时满心恼火,恨不能像孙悟空一般变成一只飞虫逃之夭夭。
这该死的紫微宫,规矩真多。
“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看凌芸这身颇似月华锦工艺织就的西番莲暗纹湖水蓝常服,裙摆上的大朵白莲和深蓝荷叶相得益彰,主体以银线勾勒,开裾处的云锦如意不显奢华,又不失贵气。
嘉懿浅笑,“弟妹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谢娘娘。”
上前扶起凌芸,秋菊无意瞥见嘉懿的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从她身边走过,正要迎合凌芸的心思准备拔腿开溜,却见眼前的两个内侍停了脚,紧接着便听到嘉懿的声音。
“弟妹难得来东宫一趟,怎么不进去坐坐喝杯茶?”
“啊?”
瞧凌芸一愣,长出一口气,秋菊下意识地朝凌芸身后退了一步,见她忐忑着转过身,对嘉懿强露出笑,“臣妾本是出来散步,路过此处,一时贪看槐花,竟忘了时辰。”
话未说完凌芸就后悔了,这不打自招的毛病何时能改?忙圆道:“正想着赶紧回去给母后请安,下次吧,下次臣妾再来拜访皇嫂。”
不想,天不助凌芸也,且听嘉懿娓娓道:“我自有凤来仪回来,今夜父皇翻了母后的牌子,想来你在外头,凤仪宫的宫人没能及时向你通报,你且随我进来小坐一会儿,不必过去吧。”
嘉懿一招制凌芸,屈人之兵,直接将了凌芸,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东宫的主殿隆庆宫是一工字型的重檐卷帘前七间后五间的庑殿,嘉懿的寝殿正是后殿芝兰堂。
正常去往她的寝殿,应该在进入东宫的西荣门后直接沿着西路的游廊往北上丹陛,可是嘉懿竟领了凌芸横穿中路绕到了东路,方一踏上游廊,就看任艺领着一女子迎面而来,正是兆雪嫣。
二人近前,任艺先行了礼,“请二位娘娘金安。”
随后兆雪嫣上前,对嘉懿道:“臣女恭请太子妃娘娘千岁金安。”
嘉懿莞尔一笑,“兆小姐认得本宫?”
“臣女斗胆,曾在陛下的万寿节上一睹娘娘芳容。”
嘉懿挥手示意她起身,随即向她介绍凌芸,“这位是睿郡王妃。”
“臣女见过睿王妃。”凌芸点头受了兆雪嫣的礼,并未说话。
“弟妹。”
见凌芸望着兆雪嫣和任艺离去的背影出神,嘉懿轻唤了她一声,“弟妹,你怎么了?”
“没,没有。”
行至凊葳的北院,看凌芸踌躇不前,嘉懿轻言劝道:“瞧你这般犹豫,可想你是惦记她的。
自她嫁进东宫,阮家从未有人探望过她,孕中诸事,想必你也略有耳闻,这么久了,她都将事事积压在心头不敢向人倾诉。
先前的意外,你别挂在心上,毕竟在这紫微宫里,除了母后,她也不过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去看看她吧。”
话未说完,就看嘉懿身边的内侍嘉贞容匆匆上前,见了凌芸却欲言又止。
见状,凌芸连忙答应嘉懿,“多谢皇嫂开解,臣妾就先进去了。”
待凌芸领着莲心和秋菊进了垂花门,嘉懿方问道:“殿下回来了?”
“回主子,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另外,苑夫人也已在寝殿候着,等着给您请安。”
“你照常给殿下送参汤去,不必理会她。”
嘉懿正要进门,转念又叫住人,“蓁儿,等等,”吩咐道:“你且跟她说,本宫陪着豫王妃来看景璘了,叫她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