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院中只扫出一条从院门通往正房的通道,路两旁厚厚的积雪似乎是从开始下雪那日起就没有扫过,如今积了得有四五尺高,整条路几乎成了雪墙夹道。
宁氏看到这样的院子,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她莫约能猜到这是弟妹特意吩咐不许扫的,府里的下人可没这么大胆子不扫雪。许是弟妹想知道这雪到底能有多厚,竟阻了她丈夫归家的路。
轻轻叹了口气,宁氏心中很是歉疚。若不是为了帮她找孩子,她三弟此时定然可以在家里陪三弟妹赏雪吃茶谈诗论文,夫妻两人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夫人,姑奶奶来了……”宁氏已经走到廊下的台阶处,在回廊下小茶房中避寒的丫鬟婆子才看到她,赶紧跑进去禀报。
一个头上簪了一枚赤金累丝偏凤衔米珠小步摇,身穿银蓝团花缠枝莲纹妆花缎面对襟灰鼠长褙子,身形消瘦面色淡白的少妇缓步迎了出来,她勉强福身笑着说道:“姐姐怎么来了?天这么冷,您有事打发人来唤我就是了,如何还亲自走一趟,姐姐快请进……”
宁氏一把握住弟妹柳氏的手,入手只觉一片冰凉,她心疼的红着眼圈儿说道:“弟妹,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竟憔悴成这样,手怎么这样凉,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太医看过没有?”
这样关切的话,已经大半年未曾从大姑姐口中说出来。柳氏震惊的抬头看去,见她脸上愁色尽去,面色虽不红润,却也透出一股子和从前一样的精神气儿。再不是这大半年里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儿,声音都响快了许多。
“姐姐,可是有了孩子的消息?”柳氏心头一喜,急忙问道。
“正是有了消息,弟妹,咱们坐下慢慢说。”宁氏亲自扶柳氏坐下,将三弟写来的信递到她的面前。
“是我对不住弟妹,让三弟在外为我奔波,连年都不能回家过。信是玄儿带回来的,玄儿脚上的信筒放不下太厚的信笺,三弟这才没能单独给弟妹写信。”宁氏愧疚的说道。
飞快看完信,柳氏脸上有了笑影儿,她忙笑着说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他去找小外甥女儿,本就是应当应份的。谁也不知道今年竟会下这么大的雪,这怎么能怪姐姐。如今有了小馨儿的下落,真是太好了,只等天暖路通,姐姐就能一家团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姐姐放心,我没事儿的,是我天生体寒,一到冬日就比别人难熬些,一直在吃何太医的药,等开春天暖了,也就好了。”柳氏赶紧笑着解释。
“何太医的药你都吃了几年了吧?怎么总也不去根儿,要不要请孙太医来瞧瞧?”宁氏微微蹙眉建议。她这位弟妹每到冬天都吃何太医开的药,从入九开始一直吃到出九,这都吃了几年,也没见有太大的改善,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
柳氏笑着摆手说道:“很不必麻烦了。我自小有病就是何太医给瞧的,他最了解我的身体。何太医说了,我再调理个一年半载的,就能……”说到最后,柳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柳氏自小就和宁远祥定了亲,因为先守了三年母孝,出了母孝开始筹备婚事,谁成想不过半年她的祖父又过世了,又得守孝一年,这才耽误到了十九岁,若非宁府仁厚,又看中柳氏本人,怕不是早退了亲。
柳氏嫁进门已经快三年了,总是怀不上孩子,太医说她有不足之症,且又宫寒,要好好调养才能生养。柳氏一直很认真的吃药,就想能早点儿为丈夫生下一男半女。
宁氏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事万不可心急,越是着急越难遂心愿的,弟妹一定要放宽心才好。”
柳氏含羞点头。心中暗自喟叹,自从嫁入宁府,没有任何人催她生养,大家都怜惜她身子骨弱,只让她安心养身子。而娘家却是……
柳氏娘家的祖母一见着她就催生,比她小六岁的庶妹一直不肯许人家,总是暗戳戳的盯着宁远祥这个姐夫。宁远祥每回陪妻子回娘家,那个庶妹都没少闹夭蛾子,若非宁远祥警醒,只怕柳氏早就不得不将庶妹抬回来给她夫君做妾了。
柳氏娘家的情形宁氏也是知道的,只是从来不在柳氏面前提起,免得让她心里难堪。而且宁府家风清正,男子四十无嗣方可纳妾,柳府想将庶女塞进宁府做妾,那是她们想瞎了心。
“弟妹,你去写封信,回头用饭的时候给我,让玄儿捎给三弟。”宁氏笑着说道。
柳氏红了脸,小声说道:“这大冷的天,别辛苦玄儿了,横竖天暖了他就能回来,我就……”
宁氏轻拍柳氏的手,笑着说道:“玄儿可不怕冷,整日把它圈在家里,它才不高兴。何况还要给你姐夫送信呢。只是这一趟没那快,得玄儿从永宁关回来,才能把三弟的回信捎回来。喏,你写好信封到这信筒里,我保证除了三弟,别人再不会看到。”
宁氏拿出一只比手指头略粗些的薄铜信筒,一边放入柳氏的掌心,一边打趣的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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