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枭落下飞舟,复杂的看着眼前无尽的残垣断壁。
“荼九……”
“你来迟了。”
青年嗓音微哑,语气淡淡。
夏侯枭循声望去,同原先模样大相径庭的青年倚在墙头,神情倦怠而平静。
“是,我来迟了。”
他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我似乎总是来迟一步。”
竹明寺之事如此,眼下这一次,也是如此。
亏他自诩是对方的至交好友,却总是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来迟一步,说不准是阴差阳错,还是他二人注定会在这一步之差中,渐行渐远。
荼九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对他的话漠然置之,只是随口问道:“有酒吗?”
夏侯枭顿了顿,拿出一坛灵酒,缓步靠近,一同坐上了墙头:“我记得你的酒量不是很好,最好少喝些。”
“我记得你的话向来不多。”荼九扯过酒坛,神情嘲讽:“最好少说些。”
这般睚眦必报……
夏侯枭不由无奈,入魔竟有让人变得伶牙俐齿的功效吗?
从之前那个温吞到连要杀他的人都能原谅的不念旧恶,到现在这般连句关切都要还回来的睚眦必报,这变化实在大的让人不太适应。
他复杂的看着青年仰首饮酒,甘醇的酒液顺着秀气的下颌滑落,一路没入微敞的衣领中,散乱的发丝黏在纤细的脖颈边,乌色紧扯着玉白,好似动情时牵扯着的血脉……
他突然不敢再看,挪开目光自嘲的想,自己之前还想过,以这人的容色,倘若不是个和尚,恐怕也是个风流人物。
不成想这么快,自己的想法就成了真,这人果真不是个和尚了。
只是不知,对方还有没有风流的机会,而自己,又有没有看到的机会……
天边一朵白云悠悠飘来,他握紧剑柄,缓缓出鞘,站到了荼九身前:“我虽迟了两次,但好在这最后一次,我并未迟到。”
大衍圣君按下云头,见夏侯枭如此模样,不由哂笑:“莫慌,本君只是来看看,不动手。”
他瞥了一眼废墟中,狼狈的靠在墙边,目光却时刻不离荼九的夜鹤云,不由弯唇浅笑:“朽寂真君如何这般狼狈呀?”
“一路明月照水中 只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 摸来摸去一场空……”
夜鹤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苦笑着靠近那入魔之人,却在他几步之外犹豫不前,不敢再靠近半分:“圣君之算,实在是高明至极。”
“高明至极啊……”
“纵然本君之算已经应验。”大衍圣君意外的扬了扬眉:“真君还是不打算放弃?”
无论是眼前这个青年,还是对方谋算之事。
“多谢圣君关切。”
夜鹤云扯了扯唇角,语气平静:“可惜我这个人啊,脾气犟的很,便是撞了南墙,也得试试看,是墙硬,还是我的脑袋更硬。”
夏侯枭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嘲讽的挑眉:“朽寂真君?你是朽寂宗的炼虚?”
见荼九放下酒坛,平静望来,夜鹤云低声解释:“前些日子的那个黑影并不是我门中之人……”
“我知道。”
荼九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满脸兴味的大乘圣君:“它是佛门的人。”
“大衍圣君精通数算,想来也会下棋吧。”
“自然。”白衣广袖的大乘笑了笑,谦虚的道:“略懂一些。”
“无妨,我也并不精通。”
荼九嗤笑一声,拂袖轻挥,无数碎石升至半空,分做两堆,灰沉沉的去了大衍圣君一侧,血迹斑驳的来了他这一边。
“既然我二人都是生手,倒正合适对弈一番。”
“请,圣君先手。”
大衍圣君神色微讶,不由的同他对视片刻,恍然间明悟。
这位宿主确实厉害,竟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天道化身之事。
他便不再犹豫,当即抬手,一枚碎石疾驰而出,落在两方之间的中心处。
先手天元,胜天半子。
荼九望着顶上那枚碍眼的碎石,不由沉下眉眼。
天道这人看似淡漠,倒是好傲的身段,好狂的气派。
他抬袖拂过,血色废石悄然而动。
挂角目外,大斜千变。
大衍圣君笑意明朗,兴味挑眉,举棋再落。
谋局在胸,沉思慎谨,这位宿主看似个性张扬,侈恩席宠,却是个谨小慎微,举步之前已将终点探明之人。
这棋之一道,果然最是有趣。
……
“嗒。”
天道于棋盘上落下一子。
系统对于他的棋局毫无兴趣,只顾着在屏幕面前转来转去,满心急躁。
【完了,宿主竟然当真入魔了!】
【这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啊?!】
【接下来的任务该怎么办?!】
‘嗒。’
天道落下一子,看着棋盘上反败为胜的白子,以及日落西山,即将大败亏输的黑子,眉头微凝。
棋局最后,大道会如何翻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