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太太眼睛里的恨意毕露,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段老爷子两手空空,坐在一旁抽着旱烟。
天色阴沉空气沉闷,屋子里暗沉沉的,烛火却十分明亮。天色已经黑下来,往日里老二媳妇舍不得点灯。可今日,积压已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心情好得不得了,连灯都多点了几盏。
烛火跳动,让他们愤恨的脸色尽收眼底,而她已经又做了一桌子菜,美滋滋的端进里屋,和福宝一家一起吃。
福宝坐在炕上,看着二丫她娘喜滋滋的端着鸡汤进门:“哎呀,快尝尝,这可是最肥的一只鸡。”
二丫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下来,眼中含满泪水:“阿娘,咱们家以后不过了吗?”这可是家里唯一一个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的母鸡,唯一换东西吃的来源。平日里二丫一家把它看的很重,经常抓虫子喂它。
二丫她娘愣了一瞬:“能让小恩人吃好才重要。鸡日后会有的。”
不得不说,二丫她娘是个精明的,以前应该是压住了性子,现在一朝解放,这嘴皮子耍的还是挺厉害的。福宝现在相信她以前做过买卖了。
外面风雨飘摇,厅里的烛火明亮,能映出几人铁青又带着些犹豫的脸色。
段老太太犹豫了半晌,还是把东西都给放在里面,道:“管他黑心的怎么想,咱们住一晚再走,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摔一跤可起不来。”
说完自顾自的把被褥给往里面搬。二丫她娘原本正拿着筷子吃饭,一听声音立马冲出去拿着菜刀,堵在房门前:“给你们机会了,自己要跟着大方走,就别怪我无情。这儿没你们的房间。”
话说的斩钉截铁,原本段老太太是不惧怕她的,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一阵风就会吹倒,可能菜刀实在是明晃晃的,不容忽视。
老太太只好连退数步,只敢嘴上骂,却拿她没办法。默默的把自己的被褥铺到了厅里的角落。
二丫他娘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两间房门都给锁上,之后笑意盈盈的坐回来接着吃饭。
福宝:“婶子这么厉害,之前为什么还会被他们欺负?”
二丫她娘的嘴角慢慢垂下来,默默卷起自己的衣袖。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口凉气,福宝更是惊的眼神都颤动了。那黄黑的皮肤上,疤痕交错。
二丫他娘面色平静的向他们道:“这条是因为不给大嫂洗小衣,这条是做饭迟了,这条是浇地的时候嫌我送水太慢,这个疤是大哥说汤太咸了直接泼在了我身上……”
段老二拳头紧握,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你不是说,是出去做工的时候被人打的吗?”
二丫她娘低着头苦笑一声:“说了又怎么样,只能让你更心烦,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
段老二当即拿着手边的菜刀就要冲出去,李双荣单手把他摁下:“你现在出去是要杀了谁?才坐了三年牢出来,难道要让你的妻女接着过那样的日子吗?”
段老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我这都是为了谁!”
福宝:“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但你得冷静,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要过上好日子了,难道又要被那样的人拖进泥沟里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二丫她娘慢慢附上段老二的手,把菜刀拿回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解气过,已经不疼了。”
原本还顾念一丝亲情的段老二,还是忍不住怒气,光着脚小跑出去。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段大山的痛呼和女人孩子的尖叫。
没有人出去阻止这场闹剧,外面叮叮咣咣一顿响,然后归于平静。雷电交加的雨夜遮盖了大部分的咒骂。
福宝坐在里面,肚子吃的溜圆,段老二终于看情了他大哥的真面目,妻子身上一道道的伤疤,划断了他们最后的情分。
既然没有情分,那他们也就不必再这里待着了。福宝看着在雨幕中,被打的躺在地上翻不了身的男人吐着口里的泥水,全身都泥泞不堪。他的妻儿全都被推出去,在大雨中挣扎着抹泪。
段家二老从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二儿子有这样的大气性,吓得连连道:“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段老二咬着牙道:“你们就这样看着老大欺负巧儿和二丫,什么都不做。”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指着外面的牛棚道:“你们养我长大,牛棚借你们一晚,明天别让我看到你们。”
说完不顾两个人的怒骂哀求,果断的把两个人推出去后,把门牢牢插上。
终于清净了,当老二又恢复了那副老实样子,默默坐回来吃饭。福宝看着他的动作逐渐加快,身子却慢慢的颤抖,最后痛哭出声。
段老二:“巧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
二丫她娘:“没有对不起,现在就很好。”她也没想到段老二真的能为了她,断绝和家里的关系。
福宝和李双荣对视一眼,道:“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
段老二斩钉截铁道:“我要让他把所有欠我们的都还回来。”
福宝看着这个被磋磨了太久的男人,他的名誉、家人、未来,差一点点就全部被人毁掉了。
二丫她娘不好意思道:“我想把以前的酒肆给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