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雪禾。 俯身拽轿的少年郎君目清神朗,体素诸洁,林下风致。这与她熟悉的师兄,既像,又不像…… 数月未见,他怎么变得好看了? 她忍不住看向他脖颈——他颈上的那些伤痕不见了。 他又解咒成功了一部分? 难怪。 他不戴风帽,在外抛头露面……她独在山中,压根不知! 江雪禾亦眉目不错,盯着这一身明艳的少女新娘。 数月不见,她张开了些,眉目间的一团稚气少了些,属于少女的娇憨浮于面上,又因这一身红艳装扮,而添了些江雪禾从未曾见过的妩媚。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日日与他发传音符,日日与他撒娇卖痴,她下了山,却压根不提? 莫非这不是缇婴……而是化身缇婴的山野精怪,观他心事,迷他心神? -- 江雪禾一目不错。 他手扣着轿木,身后轿夫们发出惨叫声,惊醒他微乱神智。 他蓦地分出力量。 于是,纷纷夜雨间,乱石飞叶,那些正欺负轿夫的小妖们脚下忽然长出藤蔓,缠向他们。 他们起初以为是妖术,并未在意,当藤蔓环转着化为飞雨,进入他们体内,将他们神魂全都定在原地时,小妖们才倏然惊觉这是道法。 为时已晚。 天光昏昏,雪袍飞扬,绿藤绞之,轿木散之。 江雪禾一心拦住那些想要偷风报信的小妖,眼睛望着花轿中的缇婴。 不妨花轿承受不住术法之力,在此时崩裂断开,木板绸缎飞屑一同震开。 灼红嫁衣的缇婴被那些碎屑裹着,一同向悬崖下坠去。 江雪禾面色一变。 他料定自己来不及救她,正心中焦灼时,向下坠去的少女忽然手上捏诀,将她自己身形定了一瞬。只需这么一瞬的时间,缇婴便上半身挺起,张臂搂住江雪禾脖颈,紧紧抱住他,脸颊埋入他怀中。 只这刹那时间,江雪禾已定住那些小妖们,他及时收力,揽臂搂住衣着繁复层叠的缇婴,抱住她向后疾退,远离悬崖边的花轿与碎屑。 缇婴抱住他,呜呜咽咽:“好可怕。” 江雪禾心头疾跳。 他在那一瞬间被她的胆大吓得冷静不在,在那一瞬间曾疑心这个明艳的女孩儿是否真的是他师妹。在她抱着他假哭时,他手臂僵硬,心慢慢放回去。 他一动不动。 江雪禾垂下眼,看着她发间刺目的金钗玉环。 这是他的师妹。 ……可她不应这身装扮。 -- 喜帕飞开后,轿夫们发现新娘变了人:“你、你是谁?” 缇婴才不搭理他们。 她紧紧扒着师兄。 江雪禾:“已经离开悬崖了, 下去。” 缇婴搂着他脖颈摇头。 缇婴胡乱找理由:“下雨了,我冷。” 江雪禾伸手掐了一道诀。 众人呆愣,见他运法影响气象,天上的一团乌云散开,那断断续续下了一日的雨,在夜间竟然停了。 众人不禁看向那搂着江公子不放的小新娘。 江公子数次往返于柳叶城,帮柳姑娘驱妖。柳姑娘花容月貌,江公子温雅安然。众人一贯认为二人郎才女貌,但江公子待柳姑娘有礼却疏远,却由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抱着。 江雪禾推少女腰身。 缇婴不肯。 她知他不忍心扔开她。 她轻轻吸气,果真闻到师兄身上施法时便会不自觉浮现的清冽雪香。 她因方才的惊吓而轻轻发抖,因欢喜与师兄重逢而舍不得撒手,无论他怎么说让她下去,她只是摇头。江雪禾的手扣在她腰间,推了半天,推不开。 旁人好奇的目光望过来。 江雪禾面色如常,自己却知,自己脸颊升了温。 江雪禾不再试图推她了,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面容有些冷淡,声音倒是依旧轻哑温柔。 缇婴抬头看他一眼,便知他似有怒意。 但是缇婴环顾四周,这么多的人,师兄肯定不会揍她……缇婴继续抱着他,折腾他:“你在办什么事吗?我是不是不小心搅了你的局?” 麻烦的小姑娘不在家里待着,冒出来夜半三更扮新娘,当然搅了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