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晴回到禅院时,浓郁的暮色笼罩着整间院子。
许凤洲一脚踹开房门,将她搁在床上后,掏出火绒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一抹橘黄色的光逐渐填满简陋的禅房。
这光线叫她无所适从。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抱膝蜷缩着,像是静静地等着迎接许凤洲接下来的怒火。
突然听到他冷冷道:“说话!”
云晴嘴唇颤抖,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什么呢?
要从何说起呢?
从他说要自己乖乖等在原地说起?
还是从自己在寒风里等了他快半个时辰说起?
亦或是从他忘记回来接自己,同赵伯爵家的小姐赏梅花说起呢?
她再怎么傻,此刻也该明白,那日的糕点与药膏是赵小姐送来的。
赵小姐看他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无论从哪儿说起,她都不想说。
因为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对她的那点儿喜欢,经不起这样的质问。
可她心里,真得很难过。
*
许凤洲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说了多少回,莫要随便地同旁的男人说话,却回回不听。
前两日才被一个叫什么“顾兰时”的给骗了,这会儿也跟那狗世子走到一块去。
那狗世子能是什么好东西,长安出了名的风流薄幸。
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么笨,那么天真,人家一骗一个准。
许凤洲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作声。
他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小猫,竟然为了只见了一面的狗世子忤逆自己,更加恼怒,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
话未出口,嘎然而至。
她哭了。
那对澄澈无垢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薄透的鼻翼微微鼓动着,嫣红饱满的唇被洁白的牙齿咬出一排血印来。
极力克制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许凤洲对上她的眼泪,心里骤然缩紧了一下。
她虽然胆小怯弱,可除却在床祇间,并不爱哭。
相反,她极爱笑。
一块糕点,一句哄她的情话,甚至是一只飞鸟,她跟个孩子似的能高兴好久。
此刻许凤洲对着这张满是泪痕的脸,心里纵使有天大的火气,也再发不出来。
他喉结滚了一下,将她咬破的唇从牙线里解救出来,抹去上头殷红的血珠子,哑声道:“我都还没骂你,你哭什么?”
她嘴唇颤抖,眼眶里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地往下掉。
许凤洲松开手起身出了屋子。
外头还在下着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许凤洲叉腰站在廊庑下,望着漫天飞雪,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心疼。
就像是一根种子发了一丝嫩芽出来,叫他十分地不舒服。
扪心自问,他难道待她还不够好吗?
放眼整个长安,又有哪家通房婢女有她过得这般自在?
若不是看在她性子温顺乖巧,用得实在顺手,以他的脾气,他早就处置了。
许凤洲思来想去,觉得是因为养得太久,所以才会生出这样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来。
一只小猫小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都是那崔狗的错!
他一想到崔家那狗世子一口一个“小晴妹妹”,心中的暴怒不住地往外涌。
方才在亭子时,他恨不得上去打死那狗东西。
可若是真动手,恐怕不出两日,全长安都要传他许凤洲竟然为一婢女同崔家那狗东西争风吃醋。
那他岂不是要沦为全长安的笑柄!
敢觊觎他的人,看他回长安怎么收拾这狗东西!
许凤洲站在外头吹了许久的寒风,理智终于战胜心里那股暴怒,方回屋去。
云晴正在给自己的手腕上药。
她侧对着自己,蓬乱的青丝遮了半边脸颊,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尖。
许凤洲这才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腕不知何时肿了起来。
不只是手腕,就连那一对雪白纤细,叫他爱不释手的玉足也都被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像是被水泡过一般。
她每涂抹一下,口中便发出“嘶”的声音,身子微微颤粟。
许凤洲大步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过药膏。
云晴慌忙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哭红的眼睛里写满惊慌。
许凤洲把药油倒在手心里,搓热后包住她的手腕。
她顿时疼得湿了眼眶,却又不敢叫出声来,死死咬着唇。
“不许咬!”他命令,“疼就哭。”
云晴一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松了牙齿,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在地板上,很快地形成一个水涡。
许凤洲见状,下手轻柔许多。
云晴更怕他这种不经意间的温柔,这总会让她觉得有所倚靠。
满腹的委屈不断地往外涌,她羽睫湿润地望着他,“公子,是同人,议亲吗?”
许凤洲的手顿了一下。
她一个婢女,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