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雀随着众人一起下了船。
刚落地,一阵微冷山风扑面而来,裹着朦胧玄妙的雾气。
太微宗内群山林立,元婴以上修为皆可独占一峰,自立收徒。
玉衡峰为太微宗之首,高耸而不可攀。在万剑峰练剑时遥望远处,最高的那处山尖便是玉衡峰。明月有时落于峰顶,也似被其拥入怀中。
传闻容泽仙君喜静,不喜被人打扰,他的历代弟子都没有住进玉衡峰的,唯有师父召见时才可踏足。
就算听过、念过不少关于玉衡峰的事情,南宫雀第一次站在这里,仍旧心神震荡——
眼前是极宏伟的宫殿,重楼飞阁,巍巍浩荡,鎏金宝顶散出煌煌金光。饶是金碧辉煌,也并不轻浮,而是古朴雄浑,庄重大气。流云自屋脊穿过,轻淌如烟,渺渺仙气四溢,当真天上宫阙。
她不禁垂手恭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余光扫到其他人,皆与她一样神情。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在外站立片刻,众人眼前出现一只引路灵鸟。
南宫雀定睛一看,竟是……
一只雀鸟?
小鸟通体赤红,体态憨圆,飞起来时小翅膀扑棱扑棱,笨拙可爱。
南宫雀心头腹诽:还以为如此仙宫,会养些姿态优雅的仙鹤呢……这红雀在此处着实有些不搭。
不过有点可爱。
容泽仙君在她心中的形象也霎时从高不可攀,变得平易近人几分。
养的小鸟都这么可爱,人也应当不会太凶……吧?
南宫雀心头打鼓,排在队伍的末端,跟着红雀登上了白玉仙阶。
宫殿高大,仙阶也极长。
若是常人肯定走了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不过对于已经修行六个月的弟子们来说,这都已经不算什么。灵鸟所过之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又穿过一极宽广的庭院,这才到了正殿。
正殿空荡,每踏一步都仿佛有回音。
庭柱上嵌了明珠,照亮满殿雕梁画栋,瑰伟壮丽。红雀飞至正中央的高台,轻轻落在主位之人的掌心中,散做荧光点点——
这活灵活现的雀儿,竟是用灵力随手捏出来的!
她惊讶地看着雀儿消失的地方,抬眸望向那高坐明堂的男人。一入眼,便是他那披于肩侧的长发,清冷飘逸,银白好似月光流淌。
他面色极白,眼瞳却又幽黑,静若深潭,洞悉万物。
一袭紫袍系身,滚了金边,非但不俗气,反倒衬他眉目疏朗,萧然尘外,不似俗世中人。
南宫雀看呆了。
恰好,男人的视线朝她扫了过来,还未对上,她便飞速低下头去,揪着衣角,跟随众人一起叩拜齐声道:“弟子拜见师尊!”
她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悄碰了一下玉牌藏起来的地方。
原来容泽仙君不是老头啊。
他看着如此淡泊寡欲,希望……不会多管她身上的闲事。
高台之上,男人见她躲闪,眸光微敛。
[她竟不看我]
位于他左侧的掌门骤然一惊。
……方才是老祖在说话吗?可听着又不像。
老祖并未开口不说,这听着倒像是自言自语的心声一般……心声?
执掌太微宗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掌门险些在众多刚入门的弟子面前破功。
他竟听到了老祖的心声?!
这……难道是老祖赐予他的一场机缘?
既是老祖赐予,他必然尊奉!
掌门眉目一凛:让他看看是谁胆敢直视……嗯?
掌门忽而发觉不对。
台下弟子皆规规矩矩地行礼,低头拜叩,无人敢放肆直视老祖威光。
他目光朝老祖飘去。
方才,老祖说的好似是……他竟不看我?
看来老祖相当重视此弟子。
可老祖看重的这个“他”,又是谁?
掌门再次扫向众弟子,试图从一堆后脑勺中看出点眉目来,却听老祖开口:“起身罢。”
一阵清风拂面,众人霎时感觉被一股灵力一托,站了起来。
南宫雀仍旧不敢看师尊,拘谨地低着头。
“诸位拜入我门下,乃是诸位与我有缘。”
男人声音清冷,恍若清溪泠泠漫过白玉,又透出一分不疾不徐的温和,“然则我闭关之中,力有不逮。若诸位有要事,可来玉衡峰见我。但若违背宗规,自有掌门交由执法堂处置。”
这温和到了末端,显出几分寒芒。一众飘飘然的弟子们霎时被敲打了个清醒,连忙躬身称是。
随即掌门也说了一番勉励之语——
南宫雀入门时,听说这批弟子被容泽仙君收做徒弟,便是掌门亲自领他们进门的。故而他们对这个鹤骨松姿的长须男人也并不陌生。
只是这番话……
似乎和上次也大差不差。大约是这些领导发言,都拿一套稿子。
掌门说完,又召了仙婢端茶。
众人手中分了杯盏,又被倒满了清茶,跪下高举头顶,齐声道:“弟子为师尊敬茶!”
“嗯。”
容泽仙君淡淡应了一声,这茶却并未亲口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