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酉时,就有小厮在院外敲门,通知晚饭布在湖心亭。
戌亭没搭理,兰絮起来了,她睡得饱饱的,还有点睁不开眼睛,他就单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
兰絮说:“我要水。”
湖水不行,要的是井水。
戌亭打来清甜的井水,倒进铜盆,扯下挂在洗漱架上的干净布巾,拧干后,轻手轻脚地给她净脸擦手,再倒一杯水给兰絮漱口。
戌亭自己穿好外袍,知道她爱洁,便按给她盥洗的步骤,自己也过一遍。
只是动作就没那么轻了,他在铜盆前,双手捧水搓面,再甩甩水珠。
兰絮用袖子挡脸:“溅到我啦!”
他倾身,撩开她的袖子,俯身看她。
骤然近了,少年眉眼湿润,睫上沾着一粒晶莹的水珠,倒是多了一点俏皮。
兰絮看得呼吸缓了会儿。
见她脸上沾着他甩的水珠,他以唇轻擦,留下凉凉的触感。
狼群首领给狼崽清理毛发,并不奇怪的,过去也一直这样,但是此时戌亭衣冠整齐,姿容俊美,叫兰絮心里又翻涌疑惑。
睡前那个问题,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而消失,
她“蹭”的站起来:“走吧,吃饭。”
……
傍晚的湖心亭,微风拂面,天还未全黑,灯笼高挂,将亭中照得格外明亮,八仙红木圆桌上,摆了八道硬菜,四道凉菜,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兰絮感觉像做梦。
昨天之前,她连一口烤饼都舍不得多吃!
按说她的身份,不能上桌,但架不住镇北王对戌亭无限包容,她也就光明正大在戌亭旁边开吃。
戌亭不太会用筷子,拿勺子吃的。
镇北王问了戌亭几个生活上的问题,戌亭答得简约,却比下午好很多。
镇北王心里暖暖的,即使分别十六年,父子不离心。
戌亭见兰絮吃吃吃,也欣慰,看在她爱吃这桌菜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搭理一下没话找话的老登。
镇北王给戌亭夹东西:“试试这个,张弟特意找京城的厨子做的,看你吃不吃得惯。”
戌亭碗里多了块红烧排骨。
在野外,护食是本能,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食物。
但是在人类中,好像不一样。
桌上如何,兰絮没去留心,她正吃得欢呢,突然,碗里多了一块酱牛肉。
她抬眼,戌亭缓缓把勺子收回去,道:“吃。”
兰絮看了眼镇北王。
得主子夹菜,那是天大的殊荣,可她半分不见惶恐,让镇北王高看几分:“吃吧,亭儿爱惜你。”
兰絮把肉塞到嘴里,嚼嚼嚼。
戌亭就又舀了一颗四喜丸子,放到她碗里,他目光亮亮的,正如第一次摘了樱桃给她吃的时候。
兰絮在桌下踢他的腿:行了啊,不要在长辈面前玩投喂play!
戌亭才不管桌上那两人,他也不喜欢兰絮在意那两人,于是,假作没收到她的眼神,又给她舀了一勺香油鸡。
兰絮:“……”
见状,镇北王终于反应过来,戌亭对那丫鬟很不同。
颇有他与王妃当年的样子。
把戌亭换掉的原“狸猫”,从小体弱多病,在他六岁因病去世了,王妃为了这个孩子心力交瘁,罹患心病,不久就撒手人寰。
如今,真正的戌亭继承他和王妃的所有优点,体魄这么好,镇北王不由想象,如果当初没有被换,王妃也不会离世。
他刚要问张员外,关于李兰絮的家庭背景,却看张员外瞪着她,目光如蛇般阴冷。
镇北王:“张弟。”
张员外回过神,镇北王单手掩唇,气音说:“身份低了些,也无妨。”
他以为,张员外因为李兰絮身份而恼,但当初王妃也是平民,他身为戌亭的父亲,都不介意戌亭中意的人的身份,张员外无需烦忧。
戌亭这孩子的性子,像他。
张员外如鲠在喉,他是因为没能刺杀了李兰絮而恼!更郁闷的是,镇北王竟然也默认戌亭和李兰絮的关系!
如此一来,李兰絮已经不能随便死在张府,下次他该怎么出手?
那该死的护院,怎么办事的,早杀了她不就完事了!
突然,左右侍立的两个丫鬟,发出惊叫。
镇北王皱眉,张员外呵斥丫鬟:“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
丫鬟们指着湖面:“湖、湖面上……”
有瓜吃,兰絮扒着饭碗,赶忙翘首去看,天色已经黑了,湖面缓缓飘过一个黑色的东西,看不太清。
戌亭夜视能力很好,她问他:“那是什么?”
戌亭在学着用筷子,给清蒸鲈鱼剔骨,把肉放到她碗里。
他头也没抬:“鱼。”
很快,小厮们拿竹竿把东西弄到岸边,火把一照,根本不是鱼,而是一具尸体,脖子上有个黑洞洞的伤口。
张府打杀过一些奴仆,到底律法在,他们做得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因此骤然撞见死人,府上众人都吓得够呛。
尤其是,张员外看清是尸体的脸,脸色一下发青。
兰絮也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