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厨房内热火蒸腾。
祁昭卷着衣袖站在灶台前翻炒,烟熏火燎的环境丝毫未曾折损他谪仙般的气质,金梧秋端着切好的菜盘子伺候在侧,他时不时对金梧秋发号施令,让她按照自己的步调往锅里添加菜蔬。
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他不是在厨房炒菜,而是在沙盘阵前挥斥方遒。
金梧秋本来觉得在房间时,自己的气场就被压制着,谁知到了厨房,她依旧被压制,这位谢公子似乎天生就有令人听令的本事,他不必刻意说什么做什么,光是站着就自然有种让人不敢拒绝的威仪。
不一会儿功夫,油润新鲜的时蔬肉片就炒好了,祁昭将锅铲放置一旁,对金梧秋吩咐:
“将菜盛出浇在清汤面上就好了,我去净手。”
金梧秋下意识点头称是,然后立刻按照祁昭的吩咐动手盛菜,盛了一半才发现问题,她怎么这么听话呢?
带着疑惑将时蔬肉片浇在根根分明的清汤挂面上,祁昭洗完手过来,长身玉立站在厨房门外,手里拿着一方素白锦帕有条不紊的擦拭他修长如竹的手指,他就那么随性站着,就有一股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迎面扑来。
金梧秋原本想让他过来端面碗,压一压他的气焰,谁知仅仅一个四目相对,金梧秋便忍不住背脊一挺,从善如流的端起两只面碗,本能扬起笑容,热情又周到的说:
“已经盛好了,我这便端过去。”
祁昭颔首,转身走的那几步,一副‘本该如此’的从容。
金梧秋暗啐了没用的自己一口,认命般端起两碗热腾腾的面回到饭厅中。
两人配着九娘做的那几盘凉菜吃完了面。
令金梧秋没想到的是,谢郎看起来高冷,手艺却还不错,至少很合金梧秋的口味。
她吃东西要么追求营养搭配,要么追求食物本味,意思就是极简,祁昭的面做到了。
九娘也能做到,但她经常会抱怨给金梧秋做饭没有成就感,然后每日还是兢兢业业的给她做合口味的东西。
谢郎的这碗面,跟九娘做的饭一样,都抓住了食物本味这个特点。
不同的是,九娘是经过多番摸索之后才找准金梧秋的口味,而谢郎十有八|九只是为了方便和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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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作为报答,金梧秋邀请祁昭去书房下棋品茗。
想着过会儿就先送他回去,再给他几日重新考虑的机会,若几日之后他仍旧愿意,那时金梧秋再把人留下不迟。
白山黑水间的较量进行到一半,金梧秋正捏着棋子思索,就听对面的祁昭音色清冽的问了句:
“金老板平日熏的什么香?”
金梧秋随口回道:“我从不熏香。”
祁昭抬了抬眼,只见她目光清正,不似作伪,趁着她思索下一步的空隙,祁昭环顾四周一圈,确实没有任何香炉类的摆件。
金梧秋拨的云开见月明,愉快落下一子:“该你了。”
祁昭回归棋盘,看到她最新一步后不禁挑眉赞道:“嗯,这步棋好。”
金梧秋正要得意,就见祁昭立刻做出对应,在棋盘一角随手布下一招,看起来像是放弃了快要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打算在此处回吃金梧秋两子。
可是,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可是能影响全局的大好河山,此处他欲吃的却只是一隅仍未连成势的散子,就算被他吃了也不能给金梧秋造成损失,这种舍大求小的打法让金梧秋心生警惕。
尽管还没看透对方的真实意图,但金梧秋一番衡量后还是决定谨慎一些,稍缓进程,回过头来救这一隅的两颗散子,将眼看就要收入囊中的腹地放置一旁。
祁昭眉峰微挑,他不觉得以这位金老板表现出来的棋力能看出他师承国手的后续布局,在看不出他打算的情况下还能有此判断实属不易。
毕竟不是谁都甘心为了些不确定的疑惑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形势的,有心试探她,接下来的交手中,祁昭故意又布置了几回陷阱,都是那种看起来很美好,但只要对方一动贪念就会立刻全盘皆输的路数。
令祁昭意外的是,金老板的棋艺一般,但避险扛阻能力却极强,且定力十足,对于那些裹着糖浆的陷阱,她基本上看都不看,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在夹缝里生存。
她的棋路十分和缓,看似没有攻击性,但实际上就像是春天里的藤蔓,默默生长在你所忽略的各个偏僻角落里,时至盛夏,一夜之间将绿叶层层叠叠的铺开,待你惊觉时,入目所及处皆已被她包裹在内。
祁昭见过杀伐果断的、聪明绝顶的、稳扎稳打的、心机深沉的各种棋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对他用缠字诀的。
每当你感觉自己快赢的时候,她总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些微生机,用一副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死的身体,愣是撑出了两个甲子的感觉。
虽说这盘棋最终祁昭还是赢了,但他却丝毫没有赢家的喜悦。
整张棋盘几乎都被下满了,棋盒里所剩无几,把棋子用得这么干净,在祁昭的下棋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金老板棋艺不错。”祁昭真心夸赞道